陈粥后来没有再见过大眼睛。她其实还担心,她再见到她,要怎么说呢,或许只能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寒暄一句,你最近过的怎么样,
但是,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奇怪的事情,一个拢共都没有多少大的学校里,两个人彼此就再也见不到了。
陈粥想,或许在他们那个圈子里,每个人身上都背着一个沉重的沙漏,记录着每个人离开的时间。一旦过了那个时间,人们之间就无法再相遇。
大
过了几天后,沈方易要回来了。蒋契知道陈粥记挂他,自作主张地说要给沈方易一个惊喜,把陈粥也带去他们的饭局了。
陈粥以为是普通的局,也没多想,就跟着他先过去了。陈粥是过去了之后,才发现局子里她原先认识的一个姑娘都没有。
晚上吃饭不似从前他们订的那种昏暗灯光的嗨吧夜场,取而代之的是中式风格的亭台楼阁江南风味的布置,像是要宴请什么人。
蒋契带她先入了座,她有点而不安地问蒋契,是要请什么人吃饭吗?
蒋契摇摇头,表示具体有谁也不是特别清楚,而后又心大地摇头,"没事,我照顾你,你就吃你的。"
陈粥望着外面临近夜色下的斜竹冬雪,坐在那儿等沈方易。
她先等到的是几个一身昂贵大衣剪裁的几个女孩子,她们像是很熟络,彼此说着话,越过竹林矮雪,朝陈粥这个方向走过来。等到他们入了包厢,脱了外套,白皙的锁骨上随便一条的低调项链看上去都不是凡物。
其中一个女孩子,染了一头栗色的头发,发丝精致的都可以去拍洗发水的广告。
那姑娘一进来就看到坐在那儿玩手机的蒋契了,将手里的包甩给他,“哟,蛐蛐,难得啊,今早这么早来。"
她叫的是小名,蒋契也没跟他介意,陈粥就知道,他们的感情应该很好。
"这位是你带来的姑娘吗?"那姑娘看到陈粥。
陈粥连忙站起来。
“别瞎说。”蒋契见到熟人,似是高兴,站起来否认,“易哥等会要打我了。”“易哥的人?”那头的女孩子们听到这话都转过来看向陈粥。陈粥在三道目光中有些不自如。
他们的神色,先是从上到下的探究,再后是心知肚
明、了然于胸的样子。
那个栗子色头发的女孩先跟陈粥打的招呼,"halo啊。"陈粥连忙回应着。
蒋契自以为周到地俯身跟陈粥介绍到,“小粥,这几个都是跟我和易哥一起在大院里长大的,那个栗色头发的刚刚跟你说话的,就是跟秦凌订婚,以后要嫁到秦家的。"
“你这话说的狭隘了。”另外一个穿了一身白色高定小香风的姑娘说到,“明明是秦凌入赘我们甜甜家。"
“是的呀,秦家倒是捡到宝了。”
“别这么说。”金甜甜笑容依旧甜美,“秦家太爷爷和我家太公以前一起在所里的时候,都是左右副手,现在秦家按照财力来说是没落点了的,但是我叔叔那边的项目刚好要秦家小姑子抬抬手的呀,算来算去,没有谁入赘,谁嫁人一说的。"
她现在看上去和煦温和,跟让人去大眼睛寝室泼油漆骂小三的判若两人。
他们全程也没有说到,关于陈粥那个圈子的那些人和那些事。
几个人说话间,沈方易风尘仆仆地进来了。
他一进来,先看到的是坐在靠门边的三个熟悉的人,他脱外套之际,就被她们拌住。
"沈方易,听沈伯伯说你又去新加坡了,上次说好带我去考察你那个项目的,你怎么又一个人去了,赚钱不带我们啊。"
“让郑叔叔给你找个律师,就能做,多简单的事,何苦跟着我去奔波。”他随手脱下的外套还在手上,笑着回到,伸手要去松脖子之间系着的领带。
他说的轻松,随意,陈粥能看出来,他跟她们相识很久了,是同个世界的人。
沈方易抬手松领带的时候,看到了坐在对面的陈粥,他微微一愣,继而神色又恢复如常,朝着陈粥走过来。
陈粥微微有点尴尬。
不知道自己在尴尬什么,但是就是有说不出来的尴尬。
沈方易把衣服放在陈粥旁边的位子上,一只手挪开椅子,撑住椅子的一端,俯身迁就她的身高:“我们小粥也在呢。”
他说的轻飘飘的,有些意外,陈粥明白过来了,应该是蒋契自作主张地带她来的。
"正好这家饭菜还不错。"他坐
下来,接过菜单,在还未点单的时候,先行来问陈粥的意见,“糖醋小排不错,甜口的你应该会喜欢,来一个?”
陈粥鼻子一酸,听他这么说,突然就一阵委屈袭上心头。你看他依旧还是那么温柔体贴,这让想怪他的陈粥都怪不出一点东西来。
这就好比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在注意到有人知道她委屈了之后更加得寸进尺一样,委屈感只有更甚。
沈方易对着菜单,按照她的口味,一个一个地给她介绍听,陈粥有些心不在焉的点着头,沈方易发觉后,伸手把她的椅子拉过来。
椅子在地上发出轻巧的动静。
陈粥被他挪到他身边。
他侧过头,轻声对她说,"怎么了,不喜欢这些吃的?"陈摇摇头。
“那就是不喜欢这儿。”沈方易低头从地上找着她的目光落脚处,轻声说到,“都怪蛐蛐,没轻没重的。"
他这是在说蒋契不该带她来这儿。
陈粥心里有些不大高兴,为什么蒋契就不该带她来着,这儿是他们的世界是吗,她应该跟那些个女孩子一样,一直藏在黑暗里对吗。
即便他愿意为她在那个灯光昏暗的世界里与人为敌,也并不意味着这个世界里,她一定能分到一个重要的角色。
而后进来的人陈粥有些就不怎么认识了,随之后面再进来了几位长者,像是这些个年轻辈的叔伯长辈。神态慈爱,面容和善,除了陈粥以外,能对得上任何一个人的名字。
谈及她的时候,那些个长辈,不像是陈粥老家的那些八卦又热情的叔婶一样,好奇地问到,“哟,带姑娘来,女朋友啊,什么时候定日子啊。”
他们只是微微颔首,带着些教养,话题从每个人身上过去,但断不会到陈粥身上来,更不会打听她的来历、年岁。
这一顿饭上尽管有沈方易在那儿照顾她,夹菜添碗—一都悉心,但这幽居山野别有名气的私房菜色今天却被她吃出了个寡淡。
吃完后,沈方易把陈粥带到停在外头庭院里的车上,他调亮车顶的柔光灯,人还站在车子外面,与坐着的陈粥一般高,他声音轻轻柔柔的,涤荡在雪夜竹林的灯影下,“几个长辈喝了酒,我安排人去送送,在车上等我一会,好吗?"
陈粥点点头。
>沈方易这才关上门。
从庭院里的人零散地出来。
从陈粥这个角度望过去,老一代的长者面露欣慰,红光满面,下面的青葱一代各有本事,在各个领域都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成就。每个人站在那儿,除了他们各自的名字以外,脚下还有家族几代人共同筑砌的高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