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高墙,是陈粥跨不过去的壁垒,也是她站在这儿,隔绝沈方易站在那儿的天然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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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那些长辈被送上车了后,停在那儿的小辈到底还是寒暄了几句。
"可以啊易哥,东叔都来的场合,你还把小情人都带过来,这是挑明了自己是一身反骨啊。"沈方易杵在那儿,点了一支烟,拧着眉头略有些不悦,"注意你的措词。"
"行了行了,我们走吧。”金甜甜见状张罗人散了,“易哥我们先走了啊。"
一行人走后,蒋契才后知后觉的过来,“易哥,我傻了,我光想着带小粥来吃饭了,我没想过那岔。"
“怪不了你。”沈方易侧头,单手送烟入口,“迟早都有那么一天。”
蒋契听沈方易这么说,喉头突然泛上一阵苦涩,他搜肠刮肚地想想出点安慰的话:
“你才刚接手,也没有那么快,我估摸着,还能有一两年的光景,这一两年里,谁知道后面会怎么样,咱们不就是活个当下嘛……"
"行了。”沈方易打断他,“走了。"
说完后,他灭了烟,撑伞挡过风雪,去了停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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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方易进来的时候,带着点身上的寒气。
不管是他的哪个车,后座上永远都有给陈粥准备的小毯子,他伸手轻易地捞过,盖在陈粥身上,语气依旧是从前那样不痛不痒的,“到底是仗着年轻,穿这么少。”
毯子落在她的腿上,陈粥眼神落在自己被毯子盖着的膝盖上,而后又抬头看向沈方易。
他靠近的时候,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他现在就坐着陈粥身边,夜色的凛冽染上他柔和的眉眼,却让人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车子就载着她们去了老地方。
他今天没喝酒。
她
也没有喝酒。
彼此独立又清醒。
车到了地下停车场的时候,陈粥先下了车。沈方易关上门后,才发现小姑娘腿脚不是一丁点快,哐哐哐地就往电梯走。
等他跟上的时候,电梯门就要合上,他还是忙不急地摁下开门键,那电梯门才缓缓打开。他进去后,陈粥挪到角落里。
沈方易抬抬眼:这是不高兴了。
出了电梯后,她径直地朝着顶楼的房间走去。
沈方易停住脚步,在她身后,喊道:"小粥。"
前面小姑娘腿脚并作,步伐一致,走的飞快。
他提高了声音,喊她大名:“陈粥——”
她终于是在房间门口停下来,明显嘟嘴了,气鼓鼓地说:“干嘛。”
沈方易站在那儿,插着兜笑,见她理他了,才过来,刷开房门卡,“生气了。”而后他过来,挡在她和门中间,低头凑上鼻尖:“我的错,我认错。”
陈粥不得不承认,沈方易是上天按照她的喜好定制的一枚药引,他轻飘飘地说一句,她心里那点气突然就没地撒了。
她自己都没法做到能堂而皇之地坐在那样的酒席之间不心虚,又要怎么要求沈方易带她名正言顺地出现在那里。
他扣了门,带她入柔软的沙发里,开了沙发边一盏如云朵一般温柔柔软的月光灯。
他坐在沙发上,揽她的腰入自己的怀里,微微仰着头,手拨弄着她的发丝,昏黄灯光下,他轻声哄起人来,喉结一滚一滚的,“还生气呢。”
好话说尽,见她还是不开心,沈方易笑着从酒柜里开了瓶珍藏的酒。酒红色涤荡醒酒器,挂壁落珠绝佳,是难得的佳品。
他那酒柜可不轻易打开。
陈粥到底是耳根子软,被劝着抿了几口后,不着痕迹地给自己多倒了点。沈方易拿着酒杯嘲笑她,"小馋鬼。"
酒暖身子后,陈粥容人的气量显得特别大,还愿意多搭理沈方易一句。
她靠在沙发上,一只手支着头,脸色微微发红,弯弯的眉眼带着笑,连带着一边的梨涡也荡漾起来:“那可不,我得多喝点,要是哪一天,我离开你了,我可就喝不到这么好喝的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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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的人也和她这般眉眼含笑,听她这么说,身形向她这边倾斜,伸手握上同一个高脚杯脚,"既然这么留恋这酒——"
杯子被放置到了茶几上。
他灯光下如月色一般白皙的手穿过自己乌黑的发丝里,捧上她的脸,鼻尖尽在咫尺,他好看的眉眼里如深情又浪漫的银河,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那就不离开我,好吗?”
陈粥的心在那一刻漏了一拍,像是沉入一片柔软又汪洋的大海,外头的喧嚣在此刻全部归于平静,深海的海面下倒映着夏日悬挂在海面上的星河,整个世界,只剩下沉溺到醉梦里的无边安静。
她从反光玻璃里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两人,她面朝玻璃,眼里全是自己编织的美梦,迷茫却又留恋,也看见沈方易满心满眼的都是自己,他的眼神从来也不落在别处。
她默默地想,他们真是世界上,最般配的人。
可她还是有一点受伤了。
在她原以为不在乎的那些领域里,她还是不可自拔地在乎了。
“沈方易——”她这样轻柔地叫他,像是呼唤一个缠绵多年的情人。
"嗯、"他也这样低低地应着自己,随她想说什么,牵引着他去哪里都好。
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借着酒精刚刚麻痹过自己自认为独立又清醒的大脑,哑着声音问到:“你也有未婚妻吗?"
即便酒精麻痹大脑,陈粥还是敏感地发现了,沈方易的神色,在她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不可查觉的僵硬了几分,但他调整的很快,收起那点难堪,从容地回到:“我没有。”
"那你——”酒精指挥着她的大脑抛开清醒的急切地追问道,“那你以后会有吗?"
沉默。
回应她的是,停顿许久的沉默。
起雾的长夜里,他拧起星火,一如陈粥每每在生命赠送的彩蛋中见到他那时一样,在青烟迷雾中看不清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