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斯江有点讶然地应了一声。
南红戴了顶顾阿婆的绒线帽,拿景生的围巾裹住了大半张脸,跟善礼和顾东文低声说了几句下了楼,斯江和景生想跟着,被顾东文拦住。十几分钟后南红面色平静地回来,把顾阿婆叫到里间说话。斯江坐立不安,只听到里面外婆一边哭一边嘟囔着什么,随后南红就大步走了出来,把她紧紧抱了一抱,走到景生跟前,把围巾还给景生,虚虚地抱了抱他。
“走啦。”
“嗯。路上当心。”顾东文从怀里拿出一个报纸包,塞到她手里。
南红接了过去,低头咬了咬唇,头也不回地走了。善礼对顾东文点了点头:“放心。”
整个八十年代,斯江再也没见过亲爱的可爱的大姨娘,还有亲爱的可爱的赵家三位表兄弟,斯江一直记得他们的大名叫做赵静安,赵长宁,赵长安,很普通很上海的名字。
第167章
悬铃木光秃秃的枝丫密密交叉着,把有气无力?的日光切割成无数碎片,给苍凉的小马路粉饰出了少许暖意。
南红消失了,关于她的各种传说仍在。警察上门了好几次,一开口顾阿婆和斯江就哭成一团,景生一问三不知,顾东文炸过两次脾气,冲着警察喊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险些?起了冲突,好在被居委会的刘主任她们劝了下来。
平时顾阿婆照旧跟朱家阿奶等老太太一道去礼拜堂,在腊八这天正式受了洗,成了位虔诚的基督徒,虽然?不识字,背起圣经来??滔滔不绝:太初有道,道与神同在,道就是神……在家也不唱沪剧和越剧了,改唱圣歌,得空就抓着斯江和景生布道。好在北武年前寄回来的信里?隐晦地暗示了南红一家已在香港落脚,一家人这才真正放了心。
个人和小?家庭的遭遇,往往不一定?和大时代大社会同步。斯江关心起报纸上的新闻和社会版面后,深觉困惑,看起来被判刑的被枪毙的绝大多数是真正的罪犯,她也感受得到治安明显变好了,流氓阿飞几乎绝迹了,可她想象不出像大姨娘这样倒霉的极个别人到底有多少。她开始对政治课有了兴趣,但当自学?了一些?政治上层建筑和思想上层建筑的皮毛后,她又转而去学?历史,最后她终于隐隐明白为什么小?舅舅最终会选择政治经济学系。
寒假一到,赵佑宁就来了顾家,带了不少新奇的吃食和学?习用品,他?去年春天在中福会的计算机Basic语言大赛里?拿了冠军,一整年都忙得像陀螺似的,数学?竞赛、物理?竞赛、计算机进修和比赛,就这样他?也听说了不少斯江姨娘的事。康家桥里?有人私下笑话?顾家简直是流氓窝,一家子男女?流氓齐全,不知道顾景生和陈斯江两个小?的以后会不会也走上这条路,看脸就觉得不安分。赵佑宁当即暴起和那人干了一架,输得很惨,但是下次还敢,他?一直是个很乖很听话?成绩优秀的好孩子,为了维护朋友的名誉这么奋不顾身,两三次之后康家桥就没人再议论顾家的事了。这些?斯江和景生完全不知道,还奇怪怎么一个冬天都没见过赵佑宁几次,只当他?参加比赛太忙。
赵佑宁的继母贾青青忍不住抱怨了两句,生怕自己因为他?脸上身上的淤青而担上了虐待继子的恶名。赵衍和儿子谈过后,倒很欣慰,过于成熟懂事乖巧的孩子心底往往埋着大雷,说不好那天就会爆炸,佑宁对他?姆妈的事表现得过于淡然?,让他?一直有些?耿耿,大人之间的事太复杂,很多细枝末节没法跟孩子说清楚,现在他?因为维护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