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意脚尖用力,碾在它光秃秃的脸上,余光警告地瞥一眼其他鸟头,冷声道:“别逼我真的扇你们啊。”
其他鸟头立即退开,都想往别的鸟头后面躲,深怕自己脑袋上的羽毛也被烧成灰。
另一边,夜空之上,
薛沉景忽然惊醒,匆忙抬手去摸头发,确认自己头发完好无损,他才默默松了口气。
虞意很喜欢抚摸他的头发,他们亲吻时,她时常会用指尖勾缠他的发丝,要是没了头发,她不知会多扫兴。
方才一瞬,被烧秃的感觉实在太过强烈,不像是做梦。
薛沉景按揉眉心,试图追寻那感觉的来处,他与魔物共生,作为主控者,他能接收到与自己共生之魔的五感,若是他想的话,亦能将自己的五感和心念倒灌向它们,用以支配它们。
但方才睡得迷糊,他一时分不清被烧秃的感觉来自哪只魔。
只是,没等他追寻到来处,漆黑的山林中突然射出数道白光,白光结成困阵,阻挡了他的前路。薛沉景一路向西,已遇到过数次截杀。
这些正道修士都知道他要去何处,也不遗余力地阻止他去。
他现在能感应到心火的位置,能感应到那一座镇压妖魔的塔,说明薛明渊当初用心火为祭,以他那顾念天下苍生的强烈心念而结成的境,已经有了裂痕。
只要拿回心火,无人再是他的对手。
薛沉景从黑翼上站起,看向四面朝他攻来的修士,纵身跃入阵中。
海岛上,九头妖鸟拖着帝屋车辇,从树岛之上腾空。妖鸟阔大的双翼掀起狂风,将海面吹出层层波澜,月光洒落在九头鸟斑斓的羽毛上,反射出绚烂的流光,当中那只秃毛的鸟,显得分外凄凉。
车辇驶入高空,扑面而来的冷冽狂风将那只秃毛鸟头吹得瑟瑟发抖,扭动脖子想要钻进旁边的鸟头羽毛下。
不过它的鸟缘显然不太好,身旁的两只鸟头都不愿意收留它,还张大嘴发出嘲笑的尖鸣。
秃头鸟愤恨地朝它们啄去,鸟头打架,帝屋车辇猛地晃动起来。
虞意盘坐在车上软榻上,正在入定打坐,以元神入剑境。车厢颠簸的时候,她差点跌到地下,鹤师兄都差点被从车窗甩出去。
她声音从车厢内传出,威胁道:“再不乖一点,我就把你们的鸟毛全拔光。”
打架的鸟头立时分开,发出凄凄哀鸣,互相叫骂,彼此指责,时不时还要向自己远在天边的主人求救。不过车辇却还是恢复了平静。
帝屋车辇如一抹光影从云上飞速疾驰,就算冲入那一片海上风暴区,都再不敢有一丝晃动。
山野密林,薛沉景破开困阵,在身后密集的剑光追逐下,往前狂奔。他心口一跳,越过一片水泽时,仓促低头。
从水面投影看到自己飞扬的发尾,他悬着心才稍微放下。
这一次他感应到了那心念的来处,是御车的九头鸟。这只蠢鸟一直都处于秃毛的威胁之下,这种感觉也传递到了薛沉景心中,让他也总担心自己的头发会秃。
不过与之同时,他也感觉到帝屋车辇出了灵岛。
——阿意,她来找他了。
薛沉景这一分神,差点被一道剑光穿透,他闪避的时候,忽然一脚踩中了什么。他低下头,看到熟悉的许愿木笺,头皮一阵发麻。
他立时想要退开,可这时已经迟了。周遭的草木剑影都在他眼中飞快褪去,光亮涌入眼中,他从荒野之中一步踏入了一条热闹的大街上,身侧是一家门户高大的宅院,檐下悬挂着一面匾额。
“薛宅。”薛沉景看了记忆当中熟悉的门庭一眼,嗤笑道,“人念结境,又是人念结境。”
他们的心念为什么都是想困住他?
真以为这样就困得住他吗?
薛沉景目光森然地望着眼前这一座宅院,魔息在掌中翻涌。
厚重的大门忽而咿呀一声,打开一道门缝。门缝后露出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他身形瘦削,背脊却挺直,沧桑的面孔上依稀可见与薛沉景有几分相似的五官。
男人眉间门有深刻的褶痕,笼罩着化不开的愁云,抬目望来,看到他时,眼眶一点点睁大,表情都是难以置信。
薛沉景眼神冷漠,看着他的父亲不敢置信地抬袖揉了揉眼,又重新抬头看来。
好半晌后,似乎终于意识到眼前之人不是他的错觉后,薛行止跌跌撞撞地跨出门,朝他走来,颤声道:“沉景,你回来了?”
薛沉景动作一顿,下意识将手背到身后,指尖翻涌的魔息重新隐没。
沉景,他喊的是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