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针锋(四)(1 / 2)

第二日,乐无涯命令开衙扫街(),迎候项知是。

现今的南亭煤矿?()?『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由孙县丞暂做话事人,一力承办矿中诸事。

孙县丞先前觉得这是桩肥差,可一接到手,才发现这是个巨大的烫手山芋。

先是钦差到访、又是圣上瞩目,他岂敢在这关头大捞特捞?

他只好强忍住沾染这块肥肉的冲动,靠自己在南亭当地多年经营的手腕,把个南亭煤矿经营得认认真真,从上细细捋到下,恪守工时、重视防务,连保持水土等等繁琐事务都一一照章做了,只待做出一笔漂亮政绩,能风风光光地升职加薪。

乐无涯正是瞧中了孙汝的官瘾非比寻常,才将这项差事交托给他。

事实证明,他看人挺准。

现下的南亭煤矿秩序井然,产量稳定,先前陈员外签订的一应合同转让的转让、清理的清理,首尾了得干干净净,任谁来查都没问题。

这一切全托赖了这位树大根深的孙县丞。

孙县丞志得意满,暗地里没少盼着上京来使、查访矿产,好彰显一下自己的办事能力。

但他未曾想到,会是这样快。

昨儿晚上,太爷将消息递到他家来时,孙县丞乐得险些一蹦三尺高,连夜将南亭煤矿的一应文书皆与备齐,奉到衙间,信心满满,只待来查。

一干人直等到了日上三竿,却始终不见项知是的影子。

孙县丞不免心里打鼓:“太爷,要不要去驿馆请请?”

乐无涯同意:“孙县丞去请一请吧。”

孙县丞赔笑道:“太爷,我去算怎么回事儿?”

“算表一表态度咯。”乐无涯闲闲道,“他八成已不在驿馆了,咱们派人三催四请,将礼节做足了就成。”

孙县丞一时糊涂:“不是您说,上京来使要查南亭煤矿么?”

“查是肯定要查的,可他现下大概另有要事。”

“何事?”

乐无涯嘚瑟地一摇脑袋:“……替咱们南亭办事去了呗。”

孙县丞:“……”

他偷偷一抽鼻子,深感疑惑:

没闻到太爷身上有酒气啊。

怎么一大早就说醉话?

当孙县丞身着严整官服、出发前往驿站拜请时,乐无涯已经叫来了礼房书吏,让他把南亭参加明年乡试的士子名单呈上来。

乐无涯一边翻看名单,一边嘱咐孙县丞:“上使若不在驿站,就请桐庐县主来。”

孙县丞:“……”

他悄悄地擦了冷汗。

这南亭县,自从太爷坐镇后,可真是宾来如云啊。

待孙县丞走后,乐无涯将手中士子名单一收,转到了后堂。

闻人约一人、一案、一笔,正在抄写文章,兼职剥松子。

走前,乐无涯在他身边放了一碟松子,说抄得累了就剥几颗,活动活动手指。

他坏心眼地想,闻

() 人约不是个馋嘴的人。

吃一半,给他留一半就成。

当他来到后堂,才发现闻人约真的在剥松子,旁边积了一座松子仁的雪白小山。

见他两手被占得满满的,乐无涯便把名单放到他面前,顺便偷了一小把剥好的松子吃:“看看,这些都是你的竞争对手。”

闻人约并未推拒,细细审阅起来。

乐无涯又偷了三四颗,捏在掌心里,打算一会儿带回堂前吃,顺便调侃他道:“我还以为君子大人不乐意看呢。”

“第一版名单,去岁年前已经报过一轮了,我心中本就有数。”闻人约柔和道,“我得过功名,又有了顾兄这么一个良师,已是占了天大便宜,事已至此,不考上个好功名,岂不是大大地辜负了顾兄?”

乐无涯喜欢听这话,乐滋滋地一晃脑袋:“那可不是?”

他比划了一下:“不考个会元,不像话吧?”

闻人约拉过他的手,将那一碟子松子仁摆上了他的掌心:“考个状元吧。”

乐无涯小小震撼了一下:“全都给我啊?”

闻人约见他呆愣,微微一笑:“给你剥的。明秀才吃不得松子,吃了出疹子。”

听他这样说,乐无涯只得收受了这份好心。

但看他双手指尖剥得通红,饶是乐无涯脸皮厚如城墙,也难免臊得慌。

他忙许诺道:“下次,下次买你能吃的!”

闻人约冲他轻轻笑:“好啊。”

“美得你,状元。”乐无涯又接续上了方才的话题,“你以为当状元那么容易呢?”

“顾兄当过么?”

“……去。不告诉你。”

话说至此,乐无涯对着半空,无奈一哂。

……

当年,他压根儿没想走科举一途。

他因着军功卓著,又颇有骑射天赋,平白得了个教职,每日教授小六、小七御马射箭,顺便逗着小六说话,逗着小七生气,心无旁骛,每日忙得有声有色。

一日,皇上来到校场,面色沉沉,连带着两个孩子都紧张万分。

乐无涯乖乖束手立在一边,心中大逆不道地腹诽:

我两个宝贝徒弟都是好样的,要是出什么纰漏,就全怨你这张死龙脸。

好在他平日教导有方,他们也算是发挥出色,纵马驰骋,箭中红心,甚见少年风采。

皇上面色稍霁,将项知节、项知是招揽至身边,赐帕子拭汗。

未等两个孩子汗水落尽,他便带着一点高深莫测的微笑,道:“父皇考你二人一考,如何?”

小七开朗道:“请父皇出题!”

皇上道:“若你二人登临大宝……”

听到那四字,两个孩子刚刚坐定的身子顿时齐齐而起,动作一致地拜倒在地。

皇子们跪了,侍读们自是不敢站着,稀里哗啦地跪了一地。

乐无涯这个老师只得跟着跪了,心里暗暗骂人:

你就祸害小孩子吧。

皇上宽和地一摆手:“这是做什么?起来,一个问题而已,怎么就把我大好的项家儿郎吓成两只小兔子了?”

见两个孩子怯生生的不敢起身,他也不强求了,兀自道:“若你二人登临大宝,要招各地官员上京朝觐谈话,你们要如何择选次序?”

小六舌头不灵光,还在思索,小七便先开了口:“我大虞吸取前朝覆灭教训,向来是文武并重。可小七胆子小,日日见老师武将气度,敬而生畏,自是要先好生安抚一番掌军之人;书房的先生脾气最好,那就后召见一些,他们也不会生气嘛。”

乐无涯赞许地一颔首,暗想,真聪明。

他是武将之家出身,自然知道,当年皇上登基,就是先安抚的武将,再召见的文臣。

皇上特地跑到校场来问这问题,而不是在皇子读书的书房问,显然是想让两个孩子赞颂他当年功德深厚,决策圣明,再出两个天真烂漫的蠢主意便是。

显出他的英明圣德,是第一层。

显出他教子有方,又是第二层。

果然,皇上眉开眼笑了:“小七这话说得稚拙,但还是有一番道理的。可为何不让哥哥先说?没规矩。”

“抛砖引玉嘛。”小七背着手,伶俐道,“六哥自是别有一番高见的。”

这下,全场目光都集中在了小六身上。

小六本就不擅言辞,如今更是紧张得肩膀微抖:“儿臣……所想,与,七弟,一般。”

乐无涯好整以暇地偷看他,想,一个两个,都满能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