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针锋(三)(1 / 2)

最终,在项知是的坚持下,他们还是去吃了四海楼的点心。

和他一晚上交际下来,乐无涯唯一的感觉就是,想出家。

倘若他是个和项知是不相熟的人,只会觉得其人是个热情、没心机、没架子的赤诚之人,说话妙语连珠,颇有趣味。

但鉴于乐无涯知道小七的本质,他清楚,自己这一晚上是受了大气了。

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憋了一股邪火,非逮着他排揎不可。

为了避免更多的麻烦,乐无涯只好装作听不懂,并报以纯真的微笑。

不过,最后会账的还是项知是,还打包了一份苕麻糖,交给乐无涯提着。

作为回报,他要乐无涯亲自送他回驿站去。

暮色四合的边陲小镇,街边只剩三两摊位,贩着一缕又一缕的人间烟火。

绕城的南亭河上浮着圆月一轮,仰头望去,真正的圆月却藏于高树之后,难以窥见。

乐无涯低头看着瑟瑟树影,一语不出。

项知是轻声抱怨:“你都不怎么说话呢。”

乐无涯:“在想事。”

项知是:“想什么?”

乐无涯诚实道:“想出家。”

项知是看他一眼:“出家要早起做早课。”

乐无涯:“……哦,那算了。”

“看见我就想出家?”项知是回味半晌,才明白过来,“你穿我衣服,却讲这话,丧不丧良心啊。”

乐无涯:“穿了好看,不穿浪费。怎么想来,还是穿了更划算些。”

项知是:“狡辩。”

乐无涯:“大人一腔爱才之心,若束之高阁,岂不辜负?”

虽明知道他是嘴甜,项知是还是忍不住低下头去,微微的笑了。

“别叫我大人,也不怕街上有人听到?”七皇子随意道,“叫我岫官。”

乐无涯一怔。

大虞传统,及冠取字。

像乐无涯这样,小时候自己给自己取了个字,长大后沿袭了下来,也是常事。

皇子就不能这般随意了,往往要礼部拟定,再交由皇上审定择选。

即使要走这么一套繁琐手续,定字后,也甚少有人真的这样称呼他们。

往下一级的宗室不敢叫,平级的皇子互称兄弟,皇帝常以次序称呼,所以有表字也用不着。

乐无涯并没活到他取字的年龄,今日才知晓他的字。

他忍不住又想,小六起了个什么字呢。

心中想着旁人,乐无涯仍不忘礼节:“下官不敢。”

“也不许你称下官。”

“那下官该称您什么?”

不知怎的,项知是就不乐意见他对自己卑躬屈膝的:“随你。今夜不管说什么,不算你违制就是了。”

“今夜之后呢?”

“也不找你旧帐。”

乐无涯侧过身来,正面对他

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明恪遵命。()”

继而,他直起身来,直视了七皇子的眼睛:“岫官,南亭流丐纷扰,是你所为么??[()]?『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七皇子面上完美的笑意稍稍一僵:“……什么?”

乐无涯故意声声恭敬,装了一晚上孙子,就是知道他不爱拘束,为了得他一声“你不要这么多繁文缛节,放松一点”的保证。

他遵命放肆,便无所畏惧了。

“近日,南亭流丐甚众,险些酿祸。若我不提前预防,有所作为,此时南亭必已生乱,正值此时,你却出现在此……”

七皇子摸一摸鼻尖,品出了些异样味道:“明恪,你这是在审我?”

乐无涯:“我只是不知,天下竟有这样巧的事情。我刚有麻烦,就有可以替我料理一切麻烦的人到来。若此人能替我解了流丐之危,我自是要对他感恩戴德,无有不从的。”

项知是怔愣半晌,方道:“你这么想我?”

乐无涯:“我是不信我有这样的运气罢了。”

项知是却不肯信这解释,一味追问:“你为何要这么想我?”

他在他面前,嬉笑怒骂,全凭心意。

“荒唐、随性、一掷千金的浪荡皇子”,这张面具,他自认从来是戴得稳稳的。

他是哪里露了坏孩子的行藏么?

乐无涯想,你以前也没少这么坑过我啊。

但这话说不得。

于是他含糊其辞:“许是我多疑。”

“撒谎。”项知是的态度忽然激烈起来,“你骗人!”

他一把攥住乐无涯的衣领,将他拖到近前,逼视着他的眼睛。

天下知道他真容的,少之又少。

这小小县令知道自己什么,怎敢学着他,事事疑心于自己?!

乐无涯不惧他,不仅不移开视线,还从手中的点心包裹中取出一枚苕麻糖,叼在嘴里,回望他的目光里,有审视,也有挑衅。

他得冒这一次大不韪,排除一切风险。

不然,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再针对南亭百姓来一场这样的暗算,他受得了,百姓们未必能受得了。

“我不知道流丐一事。我刚从上京而来,益州天高路远,我即使有心为之,手也伸不了这么长。”项知是偏过头去,怒气冲冲的,“……我说这些,你肯信么?”

乐无涯沉默了良久,轻轻一点头:“我信。”

他这般容易被说服,完全出乎了项知是的预料。

在他发呆时,乐无涯递了一块苕麻糖到他嘴边:“岫官,吃么?还蛮好吃的。”

项知是挡开了他的手:“你刚刚疑心于我,都问到我脸上来了,我说一句信,你便信?”

乐无涯点头:“我信。”

小七干坏事,从来是肯认的。

……往往被自己揭穿时,他还带着让人生气的微笑,得意洋洋地在他面前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