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身影。
“让秦公子久等了。”池惑走了过去,“深夜叨扰,还请见谅,我把我这位朋友给带来了。”
秦南珂的眼睛没有焦距,但当萧过站在池惑身边的时候,他便大致明白了“病人”的情况。
他只略微颔首:“我以为你们会因为找不着路而耽搁呢,看来祁道友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熟悉长昆山。”
池惑:“我也是找别的弟子打听才找到的。”
萧过侧目,一路跟小师弟过来的他显然知道对方在撒谎,小师弟全程没有询问任何人,是自个儿熟门熟路地找过来的。
秦南珂并没有继续深究这个问题,他将来客往自己的扫雪庐领:“夜深天寒,赶紧进来吧,屋里生了炭火煮了热酒,可以先暖暖身子。”
秦南珂一向待人周到体贴,处处为他人着想。
一行人进屋后,秦南珂已经沏好了热酒和茶,池惑寒暄介绍了一番,但萧过显然有些局促不安。
秦南珂虽然目不能视物,但他心思细腻,对情绪和氛围的感知力又很强,他很快意识到了萧过的紧张,便不强行寒暄了,直接切入正题:“萧道友,请随我前往药庐,不用紧张,我尽力为之。”
“劳烦祁道友再此多等候一会儿了,想喝茶吃酒都可以,随意就好。”秦南珂对池惑道。
说完,他就领萧过进入隔壁药庐。
池惑之所以笃定秦南珂可以解决萧过鬼族血脉不受控的问题,是因为上一世自己重伤时,也曾出现过血脉不受控的情况,那会儿他被痛苦折磨得每天像个疯掉的野兽,危险又狼狈,但秦南珂并不害怕,并给予他最耐心的治疗。
上一世,有好几次,发起疯来的他差点把药庐给砸毁了,但秦南珂自始至终都没有大声责骂过他,只默默蹲下身子耐心收拾一地狼藉。
后来池惑的伤势渐渐好转,不受控的情况越来越少,清醒的时候多了,池惑便学着修修补补、收拾屋子,他将之前自己砸坏的物品重新修好,修不好的就亲手做出来,实在不行就记账,打算下山的时候买一份,赔给药庐的主人秦南珂。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里,池惑学会了许多手工艺活儿。
秦南珂以药入道,擅长各种草药异术,不仅能治疑难杂症,对鬼族血脉的压制独有一番研究,这是当今仙道没人涉及的领域,只有秦南珂做到了。
可惜医者不自医,秦南珂始终没办法治好自己的眼疾,这是他遇到池惑之前最大的遗憾。
上一世,他待秦南珂是救命恩人,是朋友,但他没办法给予对方想要的感情。
在彻底弄明白这一点后,池惑选择了下山,并立誓要为秦南珂弥补另一个遗憾,为他治好与生俱来的眼疾。
突然,一声清脆的口哨打断了池惑的回忆。
和昨晚一样,又是那个小崽子,也不知为何,每次总能这么巧,在他陷入过去的回忆时,对方就出现了。
就好像特意赶过来,朝他伸出手,将深陷梦魇的他拉了一把。
池惑心里好笑,起身推开扫雪庐的门,半扇雪光落入屋中,而年少的自己,正手执一片枯叶站在雪幕里。
“怎么今天吹起了枯叶?”池惑靠在门边看他,唇角不自觉扬了起来,回忆带来的伤感和遗憾登时烟消云散。
鬼主有点委屈地抿了抿唇:“新鲜的叶子被你收走了。”
他的视线看向池惑佩戴在腰间的荷包,又顺着雪光上移。
隔着细碎的雪絮,彼此又是相视一笑。
池惑:“这么隐蔽的路,亏你找得过来。”
鬼主笑:“所以,欢迎我过来吗?”
池惑:“扫雪庐不是我的,我说了不算。”
重生回来后,他发现逗曾经的自己成了他一大乐趣。
“请进吧。”秦南珂的声音在池惑身后响起,非常及时。
鬼主从来不是脸皮薄的人,得了邀请,他和池惑对视一眼,脸上露出几分顽皮,便踏入门槛走进屋里。
“萧道友的情况,如果只考虑压制心魔带来的失控的话,并不算难,我可以先试着治疗一个疗程,只是需要比较漫长的时间。”从药庐出来后,秦南珂分析萧过的病情说,“刚好今年的清谈会要到明年开春才结束,这段时间你们师尊会一直留在长昆山,这就方便了后续的治疗,就是如果你们要隐瞒师尊的话…得好好想想法子了。”
萧过登时松了口气,秦南珂继续说:“但我能做到的,也仅仅是压制而已,要想根除这个隐患,必须请萧道友想办法彻底清除自己的心魔。”
“心魔究竟是什么,又如何释然,只能靠你自己了。”秦南珂拍了拍萧过的肩膀说。
因为池惑刚才已经坦白鬼主知晓了萧过的情况,所以此时他在场,萧过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而且现在他一心考虑着根除心魔的事,并没有余裕考虑其他。
之后秦南珂去抓了一副药,直接煎了给萧过服下,在药物的作用下,萧过很快就乏了,迷迷糊糊几乎没办法返回听石院。
怕时无筝起疑,池惑决定和鬼主先回去,暂且让萧过留在药庐休息,等药效过后再独自离开。
“没想到长昆山还有这般好地方,如果能在此住上几日,一定非常舒服。”鬼主看山林间缭绕的云雾和如乳汤般的灵池说道。
池惑:“我知道有更妙的的地方,下次时间合适,带你去瞧瞧。”
“好啊,”鬼主顿了顿,突然开口道,“话说,你这位四师兄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费力又费神。”
池惑摇头:“是我欠下的人情。”
鬼主:“欠你师兄的人情吗?”
“秦南珂的人情,”池惑沉默一瞬,继续道,“只有他帮了萧过,才能有法子治好他的眼疾。”
掌握上一世剧本的池惑,很清楚这点。
对秦南珂而言,帮萧过这个忙不过举手之劳,但他会因此获得巨大的好处,这就是池惑的目的。
鬼主略微一扬眉:“祁忘,你是对谁都这般吗?”
池惑并没有太放在心上,答得随意:“哪般?”
鬼主静静地凝视了他一瞬,随即摇头:“说不好。”
池惑:“……”
“说不好也给我说说,你这把话说到一半,不是吊人胃口吗?”
他语气听似玩笑,但其实心里隐隐约约生出几分怀疑和困惑。
——现在的“自己”究竟在试探什么?这样情绪和反应,不是自己该有的。
其实这样的疑惑,在池惑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他每次都会有自己的一套逻辑自洽过去,并没有细细去想。
池惑活了一辈子,比起凭借直觉来做判断,他更相信自己的经验和事情发展应该有的逻辑,毕竟这是他的优势。
池惑不太相信那些转瞬即逝的预感,他更愿意笃信自己对于“自己”的了解。
鬼主抿了抿唇,敛着眼皮看不清情绪,同样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就是,和谁都很熟的样子。”
池惑愣了愣:“是吗?”
对方的话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鬼主耸耸肩,用揶揄的口吻说:“祁忘,你看起来,好像在意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