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陈粥就没有再去看过祁沅沅了。
陈家奶奶动用着陈学闵,一直旁敲侧击谋划着她出国的事情。
她知道为什么,总归是怕着以后她的人生还要给即将有新家庭的陈学闵带来不便,陈家奶奶愿意拿出钱来,给她一个更好的前途,让她在国外生活,也算是仁至义尽。
但她推脱的干干净净。
在人人都在考虑如何拼一个前程的时候,她依旧坐在酒店顶楼的花园里,在春光旖旎的日里夜里,挥霍着残存的时光。
外面的世界动荡不安。
她以为自己能这样偏安一隅地逃避的时候,当她以为能逃得过的时候,外头的世界却传来一声惊天巨响。
僵持了许久的蒋家进入了破产清算程序。
在圈子里人人自顾不暇撇清关系的时候,她试图联系过蒋契,但他的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
不久后,陈粥从那些被法院拍卖的物件里,看到了一幅字画。那幅挂在云南边陲避世宅院里的那幅字画。
是当年蒋契带着沈方易和陈粥去过的那个地方,在草长莺飞,万物生灵的地方,沈方易曾经给她拍过一张丢失在人海里的照片。
是那只神奇的白凤凰,但她从来都知道,她当年绝不是因为一只鸟愿意跟他翻山越岭。被拍卖的字画就是那个大大的“痴”字,是贪嗔痴恨的“痴”,是“痴人说梦”的“痴”。它被鉴定是真迹,用很高的价格挂在拍卖清算的榜单。
陈粥隔着屏幕,呆呆地望着。
那年沈方易就坐在那个字画下面,云淡风轻地煮水煎茶。
当时蒋契翘着个二郎腿,随着一阵清风在那儿打着哈欠,说着这个宅院可真远,远到哪天他破产了,清算的人都不一定愿意来。
而她,却站在竹林下,也如今天这般,呆呆地望着那个“痴”字。
她心里慢慢升腾出一股浓的让人透不过气的雾气,而后她跌跌撞撞地起身,刷光了自己所有的积蓄,还找小杨,透支了店里买存货的现金流,林林总总以让人咂舌的价格,买下了那个字。
那是他们的时光,她不会让别人买走它的。
在那段所有人都自顾无暇的时光里,陈粥却为这幅字画堵上一切。几番周转,等到她真的托人拿到了那卷好的字卷的时候,陈粥发
现她的手,在控制不住的发抖。
她要拿去给沈方易,告诉他,没关系。一切都没有关系。
你看,她不是还能买下一样东西吗。她踉踉跄跄赶回顶楼套房的时候,沈方易坐在阳台上抽烟。
她上一次看到他这样,还是冬天,如今春天来了,一切应该要好起来才对啊。可是说戒烟的沈方易,又复吸了,甚至这次的烟瘾还要比从前更重。
他如同从前一眼,如同她每次在人群离散高楼倾轧的世界里看到的一样,秉直身躯,双目倦怠。只是这次,听到声音的他没能像从前一样,没能风淡云轻地唤她一声,"小粥,过来。"寂静的夜里,他脚下全是黑駿駿的影子,张牙舞爪。
陈粥站到他面前。
黑的无边的叠影交错间,他手间的星火淬落,悄无声息地落到黑夜里,瞬间失去明亮,连一直绵长无骨的青烟都不复存在,空洞单调到人发慌。
许久之后,他才哑声到:"小粥,你出国吧。"陈粥拿着字画的手一疼。她知道,沈方易终于是扛不住了。
她的眼泪就要这样掉下来,她立刻吸了吸鼻头。陈小粥,你别哭啊。
离别和等待,不是你最擅长的事吗?这样的结局,你不是在心里已经预演一千一万遍了吗?
她这样对自己说,还给自己找了一个高脚凳子坐,想装作风淡云轻的样子,可是她只是刚刚一坐上去,脚尖离开地面的时候,眼泪还是掉下来了。
那味道咸得让人讨厌,苦得让人心烦。
陈粥知道沈方易看不得她落泪,她知道他会走过来,她勉强地用脚撑着地板,坐在那高脚凳上,不敢看他。
他的确走到了她的面前,却蹲了来,自下而上地看着她,依旧像从前一样,哄她的时候会用手背给她揩着眼泪,好像这样就能把她的眼泪拂回去一样。
“我境外有个信托——”他沉沉的声音压在她心头,“那里的钱应该够你出国的生活费和学费了。"
“那些——都是清清白白的。”他加了这样一句。她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