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了数不清的脏话来宣泄自己的愤怒，等到足足打骂了许久，才发现身下的那具身体已经没有了动静。

他口中的臭老鼠、死老鼠、地下城的贱民此时已经横躺在地上，衣裳凌乱，鲜血浸润了他的头发，原本白皙的面容到处都是血污，看上去面目全非。

他的体温也在渐渐变凉。

喻长所心里忽然一悚，看了看自己手中抓着的凶器，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

来，

惊恐地扔开行凶的瓶子。

瓶子落地，

发出清脆的破碎的声响。

喻长所面部扭曲了好一阵子，他才缓过劲来，颤抖着手去试探少年颈部的动脉。

然而这已经太迟了，少年停止了呼吸、停止了脉搏、停止了心脏跳动，身上没有了任何生命的迹象。

顾纯，被世界树秩序官发配在监狱里悔过的罪犯，在被关押的第三个月零九天，与监狱狱长发生斗殴争执，最终被下令击毙在医务室中，惨烈地死亡了……

而在距离监狱遥远的彼端，天气已经开始下雪，极寒的地底城外世界里，身披白衣的秩序官终于在这片苍茫的土地上，解决了一群觅食的机械怪物，并在引起这些怪物聚集的中心处，挖开了一个被回填过的土坑。

土坑里，有一个金属润泽的球体静静地安放着。

这是创天使Sariel的零件，它没有被顾纯带走，也没有被送到黑市里交易，如同沉默的顾纯一样，这个造价昂贵、让所有人趋之若鹜的绝世武器，此时正掩盖在与世隔绝的荒漠里，几乎成为所有人都无法触及的秘密。

秩序官盯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俯身，戴着洁白的手套，将创天使Sariel从淤泥里抱了出来。

美丽的天使出了尘土，有了人世间的风尘；洁白的长官沾了污垢，心里也有了泥浆里的涟漪。

他检查了武器，没有发现任何的损坏，随后在合回土坑时，又发现了坑里面那点沾了雪片的机械之芯。

景麓州记得它，那是一个妄图毁坏地底城秩序的人类留下的，他本来可以完全地销毁它。

“景麓州，贱民不值得你的同情，更不需要你的怜悯。”

——“不，我就是‘老鼠’。”

“景麓州，阿强不是‘老鼠’。”

——“像我们这种人，死了一般都被丢到郊外的，没有墓碑。”

“景麓州，听说你在找你的乳母？她划伤了你的手，已经被我下令处死，现在估计已经成为了世界树的养料。”

……

……

……

过往的回忆纷至沓来，年轻的秩序官默然许久，终于还是让那枚机械之芯存放在地底里，将土坡掩回了原来的形状，转身折回公务机。

在这三个月时间里，他追缉了六个世界树通缉的要犯，且经过地毯式的搜索，终于找到了丢失的零件，现在所有的任务都已经完成，唯独那名无法控制的少年至今还在监狱里，不知状态如何。

景麓州重新登上公务机，将创天使Sariel重新放入加密的舱门中，随后导出飞机的航线，在通往五大城市的路线图中犹疑了一回，选择了通往信息之城的自动驾驶路线。

公务机在皑皑白雪中启动引擎，并连通了信息之城警司的网络，预约了八个小时候的监狱探视。

Sariel已经找到了，如果顾纯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是不是可以取消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宽松一下他的刑期？

“秩序官大人，您的预约失败。”但这次，公务机里的AI女声回复了一句让景麓州意想不到的回答。

年轻的秩序官微微一愣。

“‘顾纯’，男，十九岁，分配在E-03监狱，当前状态【死亡】，死亡时间今日凌晨四点，也就是一个小时前。”AI的声音还在播报，给予了预约失败的解释。

但这一次，景麓州的脸色一白，忽然好像发现自己听不懂似的。

“……你说什么？”他抬起淡色的眼睛，再度反复地重复地问道。

AI女声又以最温柔的声音回复。

“秩序官大人，您的‘顾纯’已经死亡。”她明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