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徐仲年都服毒了,也不在乎什么礼数不礼数了。
屋内陈设古朴淡雅,没有金玉这样的俗物,房中挂着许多古画,案桌上还有一幅徐仲年未画完的山水。
沈遂一样都没动,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然后推门走了出去。
这里的生活气息太浓了,提醒着徐仲年曾是个鲜活的人,而不是书中寥寥数笔的配角。
不过沈遂也没圣父的觉得徐仲年不该死,要不是他,云凌霜可能会等到沈远膳,而不是被折磨十几载后香消玉殒。
日暮西沉,霞云似锦。
林淮竹回来便看到坐在精舍飞檐上的沈遂,精致的面容融在红黄交织余晖中,竟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
四目交汇那刻,彼此都撞进对方眼底。
沈遂最先移开目光,借着翻身飞下来的动作,避开林淮竹的目光。
林淮竹推门走进去,眉目温润,“我找到新的住所。”
沈遂不解,“怎么又找新住所了,不是说要住这里?”
林淮竹弯了弯唇,嗓音似含了和煦醉人的春风般,“我看你不是很喜欢,所以重新找了一处。”
沈遂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但不用住这里总归是好事,因此也没有说话。
沈遂还以为林淮竹说的新地方是客栈,没想到是一处别致的院落。
院前栽种着梅,院后竟有一处温泉。
温泉以绿景做遮掩,穿过石子小径便看到光滑鹅卵石砌成的椭圆形小池,池上氤氲着稀薄的雾气。林淮竹莞尔道:“等吃了晚饭,可以来这里泡浴放松筋骨。”
听到这话沈遂疑窦丛生,“你怎么找到这处院子的?”
而且找这么好的院子做什么?
林淮竹说,“进城时正巧碰上一个牙侩,便问了问他有没有空置的闲庄,他就带我来了这里,价钱倒也合适,我就定下了,这里要比客栈干净,被褥都换了新的。”
原来是图干净。
沈遂心下了然,将手伸进清澈温暖的泉中,随口问了一句,“订了多久?”
林淮竹看着沈遂那截从衣领探出的修长后颈,白得仿佛冬日一捧雪的颜色。
斜阳即将沉落,天光暮暮,林淮竹眸色也深,他低声道:“一年。”
沈遂猛地转过头,不可置信地问,“多久?”
居然订了一年。
这是来度假的,还是来寻仇的?
林淮竹:“一年的赁金合适。”
沈遂:“我看你是中了消费主义陷阱。”
林淮竹不懂何为消费主义,但他听懂了陷阱两字,道:“牙侩没给我设陷,我只是觉得报仇应当也用不了多久,租下这里倒是方便日常起居。”
沈遂被林淮竹那句轻轻巧巧的‘报仇应当用不了多久’炫到了。
行罢。
-
临睡前沈遂舒舒服服泡了小半个时辰的温泉,擦洗干净后便回了房。
被褥果然都是新的,这些年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沈遂多少也养出些少爷习性。
虽然昨晚的破庙也能睡,但有舒服干净的居所,谁还愿意睡四处漏风的破庙?
报仇的事林淮竹都不急,沈遂自然也能稳得住。
他一头栽进柔软的被褥中,打了一个滚将自己卷起来,阖上眼眸睡下了。
一觉睡到外面天光大振,沈遂醒来就发现自己手脚被四条小拇指粗细的银链子困住了。
银链的另一头镶嵌在墙壁上的铁环中,沈遂茫然地扯了扯链子,一时竟没反应过来此刻什么情况。
能在他毫无知觉的情况下给他铐上这东西,除了林淮竹以外,不可能有第二人。
关健是林淮竹这小王八蛋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干什么了,林淮竹要关他小黑屋?
沈遂头脑风暴地捋了半天,都没有想明白林淮竹的脑回路。
这四条锁链不是什么凡品,沈遂尝试了多种办法都没有扯断。
正当他拿处暑砍链子时,房门从外面打开,一身白衣的林淮竹走进来。
看着沈遂手中的剑,以及快要拆散的床,林淮竹似有不解,温声询问,“哥,你在做什么?”
“你问我做什么?”沈遂快气笑了,哗哗地晃荡着腕间的银链,恼道:“这是不是你铐上去的?”
林淮竹一句话就让沈遂安静下来了,他说,“钥匙就在你枕边。”
沈遂先是一怔,而后飞快扫了一眼枕边,果然有一把钥匙。
虽是一把,却能打开这四个锁。
沈遂怒气未消,“夜里我怎么会睡这么沉,你是不是在我饭菜里动什么手脚了?”
林淮竹说,“没有,我只是在浴水放了两颗安神丹,这两日一路奔波,我想给你解解乏。”
看着面不改色,似乎真为他着想的林淮竹,沈遂更觉可气。
沈遂将拽起镣铐朝林淮竹扔去,“那你大晚上不睡觉,跑我房间给我铐这个干什么?”
林淮竹走上前,俯身将它捡了起来,“我昨日无意中看见的,想着套你身上肯定好看。”
沈遂从牙缝挤出两个字,“放屁!”
林淮竹唇角掠起一抹笑,将镣铐收了起来,“起来吃早饭罢。”
沈遂并不好糊弄,指着墙壁那四个铁环,“这个是什么回事?”
林淮竹倒也知无不言,沈遂问什么便如实说什么,“一套的,买回来便镶进了墙中。”
沈遂仔仔细细端详了林淮竹三遍,没从那张俊朗如玉的面上看出任何不妥。
说实话方才真是吓到了,还以为林淮竹要关他小黑屋。
要不是跟林淮竹相识十年,又知他真实秉性,他整这一出都让沈遂觉得是变态了。
沈遂眉头紧蹙,“下次不要开这种玩笑,我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看着搓双臂的沈遂,林淮竹轻轻道了一声,“好。”
—
吃了早饭,林淮竹又出门了。
沈遂问他要不要一块,林淮竹的回答仍是那句,“我出去只是打听消息。”
沈遂幽幽道:“你别不是又干什么坏事,给我买手铐脚铐。”
林淮竹黑眸沾了莹润的薄光,在日光下盈盈而动,他弯着嘴角说,“不会。”
沈遂冷哼哼两声。
林淮竹柔声嘱咐道:“哥,你若出去别忘给我留一张字条。”
沈遂不耐烦,“知道了,赶紧走罢。”
林淮竹这一走便是一上午没回来,沈遂并未出门在廊下修炼。
中午林淮竹才回来,吃过饭又走了。
沈遂怀疑林淮竹发现线索了,可能是怕危险,所以没与他说?
现在的剧情跟原著差个十万八千里,沈遂‘未卜先知’的能力跟着消失,这让他多少有些没底,不知林淮竹在做什么危险的事。
等林淮竹晚上回来,沈遂坐在庭院的正中,正襟危坐,面上不苟言笑。
“关上门。”沈遂调子拉长,声音威严,“然后站好。”
林淮竹依言合上门扉,站在门后长身玉立,朝沈遂凝望而来,他眉长目深,一身雪衣干净的不染尘埃。
他一贯会装相,沈遂并不吃他这套。
沈遂板起脸,手持竹板敲敲一旁,厉声问,“说,这两日你早出晚归干什么去了?”
面对沈遂的拷问,林淮竹不疾不徐,“一是打听凤翎主人的消息,二是在学一样东西。”
沈遂:“学什么东西?”
林淮竹:“房中之术。”
沈遂怀疑自己听到的,但看林淮竹一脸正经,他觉得自己可能误会了‘房中之术’。
但林淮竹下一句,险些没让沈遂被口水呛到。
他说,“哥,你要与我双修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