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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他幽深的眸光锁在她身上,吐出两个字:

“陈三。”

光这两个字,她便吓得魂飞魄散。

这个称呼,已经多年没人记得了。

从前,陈家三娘陈淑宁,在没落的陈家也就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女。

父亲酒醉后殴打?她出气时,总唤她“陈三”。

元泓当?年的太子之?位风雨飘扬,几近被先帝磋磨至死,陈家舍不得嫡女,她自告奋勇,如愿以偿成了太子侧妃。

她入东宫,从宝林一步一步爬到妃位,坐拥大魏朝唯一的皇子,那么多年来,她都几乎要忘了这个贱称。

而如此称呼她的,还是?当?年差点屠尽陇山顾家的杀神。

陇山顾家是?什么?那可是?是?陈家祠堂里列祖列宗为之?提鞭坠蹬的天下共主。

夜色沉沉,陈淑宁精致美丽的面容刹那间失去了血色,趔趄一步,被身后的禁卫扶住。她想起?儿子元辙,马上稳住心神,笑?道:

“顾大将军,别来无恙。”

她往后一抬手,一名禁卫端上来一壶酒,递到大将军面前:

“顾大将军虽为人臣,不守臣节,天理?不容。本宫今日来,是?代陛下,赐将军一物。”

男人微微扬眉,瞥了她一眼,忽一抬手,什么东西飞过,一下子打?落了她鬓边的金步摇。发髻散开,狼狈不堪。

“你,你!……”陈淑宁尖利的指甲指着?他,连连后退,被禁卫簇拥保护起?来。

男人却举步走向?她,一众禁卫被这个无刀无甲的男人逼退了好几步,都不敢轻举妄动。

“陈三,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来杀我?”

“这世上,能以毒酒杀我的,唯有一人。”

顾昔潮自顾自地拿起?那一壶酒,揭开玉盖,放到鼻下,轻轻一嗅,而后摇了摇头,淡淡地道:

“陈三,你假传圣旨,好大的胆子。”

被他一眼识破,陈淑宁面露惊恐,攥紧了袖口,听他似笑?非笑?地道:

“陛下若要毒杀我,必是?要以最好的烈酒。”

“陈家到底是?世家之?末流,你的品味依旧这般低劣。”

顾昔潮波澜不惊地道:

“陈三,你如此着?急杀我,难道是?怀疑我在永乐宫里,查到那些你当?年见不得人勾当??”

巨大的惊愕之?下,像是?有一只大掌扼住了咽喉,陈淑宁有那么一瞬透不过气来。

这永乐宫里有太多的秘密。

都十年了,今日顾昔潮走后,皇帝忽然要她的辙儿写《上邪》里的“与君绝”。

一定是?顾昔潮和?皇帝说了什么,让皇帝起?了疑心!

陈妃盯着?男人足有半晌,忽然明白?过来,笑?了一声。

“顾大将军,是?想套本宫的话?”她的笑?容嘲讽又恣意,“人都死了十年了,你们都一个个记起?她来了。”

她轻抚袖边揉皱的金丝,将散乱的头发拢去脑后,整肃仪容,笑?道:

“可惜啊,你来晚了啊。你那个心上人,早就死透了,不会回来了。”

顾昔潮眯起?了眼。

“都十年了,将军才?来永乐宫,是?想和?她重温旧梦?”

女人顾不上修炼多年的仪容,笑?得花枝乱颤,耀武耀威:

“你做梦罢。生前她是?皇后,你们绝无可能,死后,她连坟冢都没,魂魄也早该散了。”

沈家女有天生凤命又如何,她多年生不出嫡子,还想夺走她的儿子,到头来连皇后的丧仪都没有。

就算天子和?大将军都心悦于她又如何,她死时谁来救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