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已经回不去了。
前人云「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如今少年回忆骤然而起,心中似有雨打风吹来。
哎,大概也是他最近恶补了一些读书人的诗词歌赋,方才有此愁绪。
不得不承认,前人留下的经典诗词歌赋,哪怕他一个粗人,听着都能触动到。
「你要几份路引?」徐青做下决定,轻声说道。
二楼已经被林天王清了场,倒是不担心被人偷听。
不过徐青下意识压低了声音。
林天王:「七份足矣。」
「七个人就够了?」徐青颇是惊讶。
林天王:「我若没这份本事,黑风寨怎麽在栖霞山这种要道立足。公明兄弟,我也不吹牛,但凡我生在将门世家,虽万户侯,何足道哉。」
他对此甚为遗憾。
普通人还能通过科举读书改变命运。他们这些武人,想建功立业,也强过那些将门军户子弟。
即使立下功劳,也会被别人霸占,徒为人做嫁衣而已。
可以说,底层武人的晋升通道,几近于无。
哪怕通过武举,考中武进士,光是选官都要等个好几年。等候补了官位,也是穷山恶水丶鸟不拉屎的地方。资历熬上去后,人也老了。
武人可不是文官,越老越吃香。
过了巅峰,想建功立业,也是心有馀而力不足。
是故,东南一带,底层武家子之中,不乏有出海为盗的,运气好,便如前朝的髯客,占岛为王,称孤道寡。
这也是林天王此等出身,能想像的功业极致了。
徐青闻言微笑:「若徐某有朝一日能宰执天下,到时候定给天王一个出身。
「我怕是等不了那麽久。」
「我辈读书人,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我这一生,切争朝夕,必不让天王久等。」
他看出林天王心里的野心,乾脆画个饼。
吃不吃你的事,画不画是我的事。
林天王哈哈大笑,「那我等着。」
他虽不信,但徐青肯说这样的话,证明心里有和他合作的真心。
不过他喜欢命运在自己手上,若有机会,肯定要拉着徐青一起干大事。
惜乎,此非乱世,非其用武之地。
说到底,他姓林的,也是个贪乱之人。
徐青随即又和林天王商议一阵,计较好过水道的路引。这边衙门里,还能开真的牙牌,什麽都是真的,只是不进黄册。
所以林天王等人走水道,进黑水湖的身份,完全能一条龙服务搞定。
如果没这层便利,要去那个小岛,不是要经过水师巡逻的地盘,便是要经过别的水寨,危险系数大增。
所言杀人越货,从来不是简单的事。
没白道配合,黑道很多事都办不成。
这世上的权力,往往就是,做成什麽事或许很难,但要坏你的事,也就一句话。
林天王这也是看着赵太监要沉船,准备跳到徐青这条船上来。
黑白通吃,才能做大做强。
徐青知道了林天王的决定,更清楚吴巡按上任最大的危险已经解除。
咋感觉护送吴巡按上任,跟西天取经似的。
徐青和林天王告辞,约好取路引和身份牙牌的时间。
然后又给了法月师父一份香火钱。王马护卫没给,空了时候,请人喝一顿花酒就好了。
他做人一向是,关系远的要谈钱,关系近的,少谈钱,直接利益捆绑完事。
具体的事务,徐青自然吩附徐福去找郭壮丶郭力兄弟二人操作。
徐福这家伙确实是天生当管家的料。
嘴巴严,会做事,而且颇有练习鹤形术的天分。
原来他还是岭南的采药客,自生下来就学会认药,虽然没有系统的学习医术,可对药材的认知,却超过许多大夫。
而且常年吃山中的草药,使他身体有一股说不清的潜力,通过鹤形术得以开发出来。
由于徐福有这方面的天赋,徐青连普通制药的活都交给徐福练手。
这家伙有耐性。
现在王护卫他们吃的地黄丸都是徐福做出来的。
不过随着事务繁多,徐青也要再物色几个管事,否则不好管理手下的事务。
日后等义和堂养的孤儿成长起来,徐青就更轻松了。
人才的培养要从小抓起,这样忠诚度也有保障。
不知不觉,到了吴巡按上任的时候。
徐青趁着这点时间,更是抓紧崩拳的练习。
即使少了林天王,守备太监那边肯定还有别的杀手,不可不谨慎。
其实徐青也清楚县衙附近肯定有绣衣卫暗中盯梢。
但这些人关键时刻能不能救下吴巡按也不好说。
古人云,长亭送别。
十里一长亭,五里一短亭。
何知府率本地乡老,送了吴巡按十五里,正好是长亭更短亭,算是礼数备至。
更有乡老痛哭老父母离开,并献上万民伞。
这个是走流程了。
要是哪个县官离任没万民伞,绝对不算是小事,肯定影响官声。
严山得徐三元提携,混在送行队伍的前面,排位在那位江宁八骏之一的族兄之前。
这就是人生选择导致的参差。
谁叫严山跟对了人。
眼见得吴知县一行走出视界,何知府掩了掩袖子。
严山离得近,闻到一股生姜味。
只见府尊大人泪水流出来,感伤之情,溢于言表,
「长亭古道,最是摧残离别心肠,让诸位见笑了。」
这就是何知府的高明表演了。
有这多人在场,谁敢说他和吴巡按关系不铁!
这时候,有人看向徐青,忍不住阴阳怪气地问徐三元一句:「离别之际,徐朋友何以走神?」
「前山将要遮住恩师身影,我在想,若能夷平此山,该有多好。」
「此为至诚至性之言。」何知府忍不住感慨。
问话的人如遭雷击,不由呆立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