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她有很涵养,却也恼了。
唐蓉也没好气的说道:「若是嫌弃我们碍眼,直说便是,却是谁离不得谁?
真真好没道理。这都快过午时了。」」
朱寅啊呀一声,作揖说道:
「两位姐姐莫要气恼,小弟我方才遇到一个熟人,在外面耽误了时辰,惹的两位姐姐不快,该打!」
「错在小弟,恕在姐姐。今夜小弟一定好好陪两位姐姐看看花灯,猜猜灯谜朱寅陪着笑脸,一番温言软语,神色十分惭愧。
庄姝噗一笑,以团扇掩口,雅姿妍丽,「稚虎,我却是看错了,没料到,
原来你性子还这麽小意嘛。」」
心中积赞半天的气恼,时间就烟消云散了。
娘亲说过,性子小意的郎君,才懂得疼人。
这个小老虎,我争定了。那个宁大脚,哪里凉快就去哪里待着吧。
唐蓉也笑道:「稚虎弟弟真是妙人,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朱寅背后的梅赫,已经能够听懂一些汉话,见状只能憋住笑,脸色有点发紫。
额真还真是会讨女子欢喜啊。
只可惜,这两个女子脚这麽小,哪里好了?
比格格差远了。
朱寅眼见两个小丫头被哄得回嗔为喜,心道真好哄,嘴里说道:
「两位姐姐,小弟以为,此时距离赏灯还早,不如暂时离开,去江宁县衙看看?我想见见庄叔父,多日未听叔父教诲,心中想念。」
庄姝听到朱寅想去县衙见父亲,心中高兴,哪里会反对?
「那就去县衙吧。」庄姝笑可人,「算你懂事。」
当下几人一起离开泮池,出了夫子庙,往不远处的江宁县衙而去。
江宁县衙距离夫子庙仅仅两里地,真就是片刻就到。
这一路上,朱寅插科打浑,逗得两个小姑娘咯咯娇笑,连说讨厌。
其实,朱寅说的都是后世一些老掉牙的笑话,可是用来哄朱姝和唐蓉这两个小姑娘,却是足矣。
朱寅肯定,后世的钢铁直男,老实好人,来到古代也会是泡妞高手,海王转世。
两里地还没有走下来,三人就像是故交老友一般,十分熟稔了。
朱寅眼见威严的县衙在望,这才不失时机的笑道:
「两位姐姐,等下小弟要是请求叔父大人,还请两位姐姐敲敲边鼓,助小弟一臂之力啊。』,
「好啊小老虎!」庄姝脚,「搞了半天,你是对我和表姐有所求啊。
哼!」
庄四娘子娇哼一声,轻嗔薄怒,却没有真正气恼唐蓉也皮里阳秋的说道:「原来,小老虎不仅会写诗,也不仅会讨人欢喜。」
虽是绵里藏针,夹枪带棒,可也没有气恼。
朱寅却是神色肃然的行礼道:
「小弟就先谢过了,知道两位姐姐疼我。两位姐姐帮我说话,可是天大的功德!就是敲穿十八个木鱼,那也比不得。」
庄姝和唐蓉见他煞有其事,越发觉得他清奇可爱,不由相视笑道:
「好好好,我们疼你就是,快别搞怪了。嘻嘻!』」
三人在满衙公人恭敬的目光中直入县衙二堂,来到庄廷谏的县丞衙署。
其时,因为老知县犯了事,直接被海瑞传讯羁押。海瑞查明,却是收受郝正贿赂,包庇隐瞒拐卖妇女等罪。
海瑞发了露布,然后谘文南京吏部,照会守备厅,摘了江宁知县的乌纱帽。
监于江宁知县乃六品京县,权责重大,牧民百万,海瑞据实上奏朝廷,北京吏部还要走一道流程。
但就算北京吏部还没有牌文下达,江宁知县也算是罢官戴罪了。
于是,偌大的江宁县衙,就暂时由左右两位县丞护理县印,权摄县政事,权势更进一步。
此时签押房中,庄县丞正在签发一些原本由知县签发的公文,忙的心满意足。
「孩儿朱寅,拜见叔父!」朱寅上前就要下拜。
「免礼!」庄县丞呵呵一笑,抚须放下毛笔,一脸长辈的慈祥,「稚虎啊,
你可是有段日子没见了。老夫今日还想起你来。」」
「孩儿更想念叔父大人。」朱寅也乖巧的说道,「十日不见,叔父大人风采更胜往昔了。』
他能看出,随着知县落马,此时的庄家叔父也算春风得意了。
无论古今,哪有副手不盼着一把手落马的?
太少。
庄姝和唐蓉也依次上前见礼。
朱寅眼见签押房里还有其他人,遂小声说道:
「叔父容,孩儿有要事大事进告,还请叔父屏退左右。』」
庄廷谏知道他人小鬼大,也不介意,对左右幕僚挥手道:「二位暂且下去歌息吧。」
「是。」两位幕僚一起退下。
朱寅深吸一口气,当下神色肃重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你说什麽?」庄廷谏勃然色变,「你说那什麽耶稣会,居然要报复官府,
用火药炸了夫子庙?」
「你如何笃定,圣像被替换,里面装了火药?』』
庄姝和唐蓉闻言,也脸色煞白,难以置信。
朱寅道:「这麽大的事,不知道关系到多少人命,孩儿岂敢儿戏?孩儿有几个脑袋!」」
「若问孩儿如何笃定,那是孩儿亲耳听到他们说的!今天在夫子庙,孩儿喜欢幽静,不知不觉进入一个偏僻石碑之后,中午困倦,居然打了盹。」
「就在那个地方,孩儿听到了两人议论,晚上怎麽引爆圣像。听到阴谋,纯粹是孔圣保佑,运气!『
庄廷谏委实难以相信,可看到朱寅的小脸极其凝重,还带着后怕,他更不敢不信。
庄廷谏压低嗓门,厉声问道:「朱寅,你所说真是属实?」」
朱寅重重一点头,「孩儿不敢说圣像中一定藏有火药,可是听到的话,属实!这麽多人命,孩儿不敢赌!」
「孩儿来见叔父,就是请求叔父,立刻出兵戒严夫子庙,捉拿贼人,粉碎阴谋!」
「若是按官府流程办事,讯息一泄露,贼人狗急跳墙,提前引爆,那就是天大的祸事!」
庄廷谏眼皮里直跳,神色凝重无比。
「稚虎,你知道派兵进入夫子庙的后果麽?若是找到了贼人和火药,这就是大功一件,自不必说。可若是子虚乌有—.」」
「老夫起码是个丧心病狂,这顶乌纱帽保不住还是轻的,恐怕还要下狱。」
朱寅跪下,小脸上满是决绝:「兹事重大,人命关天!还请叔父当断立断!
宁可错误,不可放过呀!」
「万一此事子虚乌有,连累叔父罢官下狱,侄儿愿意陪着叔父坐牢,流放,
侍奉左右!」
「还请叔父——-破釜沉舟!」」
说完,砰砰磕头,咚咚作响。
「爹!」庄姝跪下来,脸色惨白,「这麽大的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是真的,那是多少条人命啊。
「万一那圣像中真有火药,到时—」」
「女儿还请爹爹,立断!就算错了,爹爹下狱,也只能认呐!」
她突然一把推倒朱寅,看着额头发紫的朱寅,咬紧银牙道:
「此事你不该找我爹!你不该!可你既然找了我爹,我爹就不能不管!」
唐蓉也跪下来:「表舅!孰轻敦重,还请大人立断!若是表舅大人为此下狱,唐家不会不管!」
庄廷谏叹息一声,「起来吧,你们三个孩子,太也小看了老夫!莫说老夫相信朱寅不会信口开河,就算是个陌生人的话,老夫也只能赌一次!」
「老夫自身之荣辱安危,相比之下,又何足道哉?」
「稚虎,你聪明早慧,相必已经有了谋略吧?说来听听!」
「是!」朱寅站起来,「叔父大人果然是高风亮节,大丈夫大英雄之举!」
「孩儿以为,此事万不可声张!先挑选一批精干快手,不穿公服,白衣入庙,衣内暗藏兵刃,潜伏在大成殿附近。」
「孩儿会暗中指认贼人,只要孩儿一发焰火,立刻兵分三路。」
「一路猛攻大成殿,拿下圣像周围的庙中执事,彻底封住大成殿。孩儿怀疑,引爆的引线,就在圣像身后,大成殿执事中有负责点火的奸细。」
「第二路,迅速拿下混在人群中的几个贼人。」
「第三,亮出官府的招牌,宣布封锁夫子庙,戒严!」」
「只要有一百多快手衙兵,就足以控制大局。」
庄廷谏捏着抚须,「江宁县衙兵众多。一百多快手,老夫随时都能抽调。可是,老夫担心衙兵中有奸细啊!』」
「此事不难!」朱寅早有定策,「此事最关键的一步,是以最快的速度控制大成殿,控制圣像,让贼人没有引爆的机会。」」
「这一路的人马,只用最可靠的人手。」
「第二,衙兵五人一组,相互监视,不可分开行动,不可和游客说话,相互监督。」
「第三,衙兵一召集起来,就立刻换衣服行动,不得中途离开,然后分组入庙。就算有奸细,也没有法子通知贼人-—·」
「第四,为了隐瞒其他官吏,就说出城搜捕盗贼-—」」
朱寅一连说了好几条,听的庄廷谏连连点头。
有些他想过,可是有些连他没有想到。
庄姝和唐蓉也想不到,朱寅的计划如此严谨。
他才九岁啊,心思却机敏缜密至此。可是,圣像中真的有火药吗?
天知道!
「好!」庄廷谏终于下定了决心,「已经未时了,不能再等了。朱寅,老夫就赌一次!」
半个多时辰后。
未时八刻。
朱寅带着梅赫和丁红缨,再次出现在大成殿。
但见大成殿的丹上下,围绕着圣像,足有二十几个执事。
作为看守大成殿和圣像的庙祝僚属,他们有资格进入大成殿,靠近圣像。
其他人,既不能随便进入大成殿,也不能靠近丶触控圣像。
朱寅隐藏在密集的游客之中,看着那群执事,每个人都观察了一遍。
可是由于大成殿执事的神色必须肃穆,不许笑,不许有太多表情,所以无法断定谁是奸细。
但经验丰富的朱寅明白,奸细一定藏在其中。
此时差不多是后世的三点,游客越来越多,夫子庙各地开始悬挂灯笼了。
距离天黑人最多的时候,不到两个时辰了。
那几个贼人,果然混在游客之中,靠近了大成殿。
这几人衣服宽大,显然里面暗藏兵刃。他们靠近大成殿,肯定只有一个目的:武力保障大成殿的奸细,成功点燃引「线。
灯会一开始,奸细点燃引线,也就没人注意火花。
只要引线的长度不短,就足够奸细逃离爆炸中心。
好算计!
这些都是猜想。但这就是最合理丶最优项的操作方案。
除非黑虎的鼻子出了问题,圣像中根本没有火药。
可是朱寅就像相信自己的智商一样,相信黑虎的鼻子。
甚至他的智商还可能不靠谱,而黑虎的鼻子一定靠谱。
眼看已经差不多了。朱寅忽然对丁红缨点点头。
丁红缨从衣襟里取出一支窜天猴焰火,用朱寅的火机点燃。
「啾—」一声尖啸爆出,窜天猴腾空而起。
谁也没有想到,这大白天的,居然有人放焰火。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游客中突然暴起数十人,猛然扑向大成殿和圣像!
紧接着更多的人在游客中暴起。
随即一个声音大喝道:「官府办案,所有人蹲下!」」
「动手!」大成殿中一个声音厉声怒喝!
PS:七千字大章啊。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