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来了。
他有点委屈地说:“你骗我,你不是说这个太难可以不用看吗。”
偶尔,也会有一点超出范围的折子被放到一边,好巧不巧,这是第一本,所以他记得。
云殷闭上眼睛。
嘴角勾了勾,他说:“陛下,睡觉了。”
-
这一天,李昭漪睡得很熟。
他从前偶尔会做梦,醒过来的时候总是一片空茫。
侍候的人都只能在外间,也就德全听到动静,会进来看他一眼。
但是大多数时候,他醒过来只能看到空荡荡的屋子,清白的月光,还有被阴影笼罩着的,巨大的皇宫。
但是现在不会了。
云殷会抱着他睡,严丝合缝但不算太紧地搂着。
半夜偶尔醒过来,看到的是温暖的被褥,搭在他腰际的手指。
云殷觉浅,他一动,对方就醒了。
温热的呼吸打在李昭漪耳畔,问他:
“睡不着?”
很哑的温柔。
于是李昭漪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时间再久些,他就不做梦,也不半夜醒了。
一觉醒来,天已经亮了。
云殷穿戴整齐,在外间拿了一卷书。
李昭漪穿好衣服,又吃好早饭。两人就一起坐上了马车,出了皇宫。
今日天气晴好,正是适合练习骑射的日子。
*
这天出门,李昭漪带上了春糯。
这小太监很有意思。
李昭漪从前打交道最多的就是宫女和太监,宫里的太监,要么仗势欺人,要么唯唯诺诺,总是走极端。但是陆重、德全、春糯,他们打破了李昭漪的印象。
春糯今年十五岁,圆脸,长相稚嫩。
他做事挺冒失,但是对李昭漪又很上心,不大的人,整天絮絮叨叨,李昭漪被他念得头疼,但又有些动容。
他一向对对他好的人生不起气。
春糯是被卖进宫的,家里孩子太多,养不起。
说起这话的时候他故作轻松,但脸上却难掩落寞。李昭漪试探着说要放他走,他倒是坚决地摇了摇头。
他小声说:“不了吧。”
他还没完全长大,却已经懂得因为身体的残缺而自卑。
现在,他反而适合呆在宫里。
李昭漪默然。
但是春糯又说:“遇到陛下,奴才已经很幸运了。”
李昭漪给他吃,给他穿。
在澄明殿伺候,不用担心被打骂,也不用如履薄冰。其实大多数人来了都不愿意走。
春糯也不愿意。
他眼里,李昭漪什么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
“你的小跟班又在瞪我了。”云殷和李昭漪共乘一骑,他坐在李昭漪身后,声音慢悠悠的,听不出是生气还是漫不经心的调侃,“陛下,您有什么头绪么?”
李昭漪:“……”
他说:“我劝过了。”
他劝过了。让春糯少惹云殷,毕竟他都不敢惹云殷。
但是他越劝,对方越觉得云殷是个强迫他还祸乱朝纲的乱臣贼子,李昭漪没办法,云殷又不是银子,总不能人人都喜欢。
云殷一笑。
他倒没生气。纯粹的不在意。
春糯这样的人对他来说像是马场上漂浮的烟尘。能看到,但不会被牵扯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