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癞子是他爹娘唯一的儿子,前儿风寒就险些丢了命,这好不容易救回来,眼下又被房梁砸了脑袋。
赵小五眼泪啪嗒啪嗒直掉,看着阿爷,身子都在发抖:“阿爷,咱家还有没有治脑袋的药,二癞子,二癞子要不行了,我不想他死。”
赵老汉见他双手都是泥,指甲缝都是黑乎乎的,他上前一步狠狠拍了拍他的肩,没说话,只大步带着他往二癞子家走去。
赵二癞家离村长家不远,此时村里家家户户都是差不多的样子,房屋塌了,□□些的还有半面土墙杵着,更多的是稻草瓦片房梁墙壁全都塌作一团,没个落脚地。
赵二癞家哭声震天,二癞子的阿奶阿娘嗓子都哭哑了。
“我家二癞是碍着天上谁的眼了,前头生病没被你们收走,这回也要砸了去吗?!”二癞的阿奶坐在地上蹬腿踢足。
“癞子,娘的癞子,
你别睡了,赶紧醒醒……”癞子阿娘紧紧抱着怀里双目紧闭的儿子,又哭又笑,神志已经有些不清醒了。
二癞子的爹和阿爷则是瘫坐在地上,望着转瞬间啥都没了的家,怔怔发神。
赵老汉叫了他们几声,愣是没得到回应。
老癞子和他婆娘一把年纪才生了二癞他爹,他这侄儿子嗣也不丰,成亲多年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结果养到九岁,到了定根的年纪一场风寒下去人没了。
后来又过了几年才生下二癞子,对这根家里的独苗苗,平日里是千万般小心呵护着,前些日子二癞子不小心染上风寒,眼瞧着不太成了,他家拿了两副药过去才把娃儿给救回来,结果眼下又遇上了地动……
他都不敢想若是二癞子死了,这家得成啥样。
“侄儿媳妇,给我看看二癞子。”赵老汉暗自叹了口气,走到二癞娘跟前轻声道。
二癞娘抬起一双含泪的眼眸,仿佛这才看见赵老汉和他身后的赵小五,听见这话,她眼里的泪“唰”一下落了下来,望着这个村里最有本事的老叔,哭求道:“大根叔,你救救我家二癞子,他后脑勺被房梁砸到了,流了好多血……他还没死,他还有一口气在。”
赵老汉伸手探了探二癞子的鼻息,确实还有一口气在,虽微弱,但娃子确实还没死。
可眼下这情况,别说去镇上寻大夫,便是去隔壁村找赤脚郎中抓药怕是都不成,这场地动声势浩大,隔壁村估计也没比他们好到哪儿去,说句难听话,还不晓得那郎中在不在呢!
二癞子就是还有得救,都没机会救啊!
他沉默不语,落在二癞娘眼中,就是二癞子没救了,她仿佛最后的希望没了,跪在地上,抱着二癞子失声痛哭。
“谁来救救我儿子,他还没死,他还有救啊……”
…
赵瘸子家。
赵全也在痛哭,八尺高的络腮胡大汉此时跪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他爹没了。
地动发生的瞬间他就醒了,第一时间就往他爹屋里跑,可还是没来得及,他爹腿脚不便,本来人就上了年纪身体骨不利索,眨眼间就被倒塌的墙面砸了个正着,挖出来时人已经没了气。
赵全先顾了爹,就没来得及顾儿子,结果两头空,爹和儿子都被埋了。不幸中的万幸是儿子没死,但腿被砸了,这会儿正躺在院子里撕心裂肺嚎哭,疼得满地打滚。
赵二田看着被挖出来的瘸子哥和狗剩,又看了眼哭得像个孩子的赵全,双唇嗫嚅了下,不知道该说啥,干脆转身去了下一家。
这时候啥安慰话都说不出来。
一整个晚上,赵老汉父子三人忙碌的身影出现在各家各户,随着时间过去,每个人的表情都变得沉默,哭声和绝望萦绕在这个小小村落,久久不散。
往日里熟悉的一张张面孔,此时躺在地上,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一夜之间,阴阳两隔。
当天边泛起鱼白肚,赵老汉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家,看见抱着双腿乖乖坐在木板子上一动不动的赵小宝,老泪险些没忍住飙出来。
家没了就没了,一家人好好的就成。
“小宝啊,爹回来了。”
赵老汉这才发觉自己一双腿软的不成,这会儿后劲儿上来了,路都快不会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