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张不疑,唐文宗开成四年中进士,游长安,欲买婢女照料自己的生活。</p>
这期间,有个神秘的中间人,将张不疑引至一个地方。那是一处隐僻的庭院。在庭院的中堂,坐着一个“披朱衣牙笏者”。也就是说,该人穿着红袍,手持象牙手板。他自称前浙西胡司马,当年外出时,在岭南买了婢仆数十人,随后北归,路上卖出不少,现在手头上还有六七人。</p>
张不疑大喜。</p>
胡司马叫婢女进到堂中,供张不疑挑选。</p>
选来选去,张不疑看中一名叫春条的婢女,最后以六万钱成交。</p>
春条被带回去后,很乖巧,料理家务,干得不错,还自己写诗,“幽室锁妖艳,无人兰蕙芳。春风三十载,不尽罗衣香。”张不疑很高兴。</p>
两个月后,张不疑遇见一个道士,称其面有阴气,问最近接触过什么人。</p>
张不疑说自己买了一个婢女。</p>
道士说:“祸矣!”当即指出这个婢女有问题。</p>
随后,道士跟去张家,唤春条出来。春条则藏在里屋屏风后。</p>
道士作法,向里屋喷水。</p>
渐渐地,屋里的春条一点点变小,最后缩到只剩一尺多高,僵立不动。</p>
道士和张不疑进屋后,发现春条倒在地上,乃是一陪葬用的木偶。</p>
道士查看了一下,叫张不疑用刀劈其腰颈间,有血流出。</p>
道士说:“还好,现在她只是腰颈间炼成人血,假如全身都有血脉了,那么你必死无疑。”</p>
其实在这个故事里,令人毛骨悚然的不是春条,而是那个中间人以及卖春条的那个穿红袍、手持象牙手板自称前浙西胡司马的人。当时言谈爽朗的胡司马是这样介绍自己身份的:</p>
某少曾在名场,几及成事,曩以当家使于南海,蒙携引数年,记于岭中,偶获婢仆等三数十人,自浙右以历南荆,货鬻殆尽,今但有六七人。承牙人致君子至焉……(《博异志》)</p>
意思是:我年轻时在考场上几乎成名,又因为一个本家出使海南,承蒙他提携了几年。记得在南岭中,偶然得到婢女三十几人,从浙东到南荆,卖得只剩下六七个人了。感谢介绍人引您前来……</p>
自从春条事件发生后,张不疑郁郁寡欢,每次想到胡司马,就不由得一哆嗦。有一次,他凭着记忆偷偷去寻胡司马的宅子,却始终没有找到。</p>
后来,张不疑或梦到身披红袍、手持牙笏的胡司马,或梦到已经化为陪葬木偶的春条。</p>
关于前者,张不疑反复琢磨,他的那个装束,那个样子,简直就不是人间所有,而后者凝固的表情,更叫张不疑不寒而栗。</p>
在惊恐中,张不疑渐渐得了重病,只好从长安返回南阳,到母亲身边养病。</p>
期间,先前遇到的那个道士竟然又出现了,与张不疑共论预测命运的法术。</p>
那天,道士告诉张不疑,自己要云游别处了,告诫说:“我走后,你可能会有重大的灾祸。你最好不要跟母亲住在一起。另外,以后也别再买什么婢女仆人了。”</p>
张不疑把道士的话跟母亲讲了。</p>
母亲信奉道教,随即决定搬到清净的寺院居住。张不疑则每天早晨去给母亲请安。</p>
就这样,过了几个月,又出现一个神秘的中间人,对张不疑说:“想买婢女吗?附近有个崔姓寡妇,最近急需要钱,她身边有个婢女叫金釭,容貌非常美丽,不得已,要把她卖了。”</p>
张不疑竟忘记了道士的嘱托,叫中间人把金釭带来,一见倾心,花了十五万钱将之买下。</p>
金釭面色绝美,灵秀周到,把张不疑侍奉得很舒心,后者一天天陷入迷恋中。</p>
过了一阵子,那名道士回来了,见张不疑面色枯黄,不禁长叹一声:“今祸已成,没办法挽回了,就连你的母亲,也很危险了。”</p>
张不疑这时候才感到事情的严重性:“难道那婢女金釭……”</p>
道士说:“让我看看她吧。”</p>
张不疑叫金釭出来,但后者不肯。张不疑鼓了鼓勇气,最后还真把她骂出来了。</p>
道士说:“孽畜,就是你了。”</p>
金釭大骂道:“作为一名婢女,如果我有错,可以鞭打我!甚至把我退掉,我也没什么可说的。那十五万钱还在,有什么可忧虑的!你这道士是个什么东西,安敢干预别人的家事?”</p>
道士转头对张不疑说:“可惜她吗?”</p>
张不疑迷茫地摇摇头。</p>
道士随即用手杖击金釭的头,骤然发出像是打在木头上的声音。张不疑大惊。</p>
这时候,金釭已经栽倒在地,原来仍是一个陪葬用的木偶,背上还写着她的名字。</p>
道士叫张不疑挖地。挖到五六尺时,一座古墓出现了。棺材旁尽是陪葬之物,而张不疑那十五万钱,就在棺材面前堆着。</p>
不久,张不疑就陷入了长期精神恍惚的状态。</p>
第二年,朝廷征召张不疑赴江南,精神恍惚的他,在途中就被免职了。张不疑只好再次返回南阳家中,于一年后死去。在他死后没几天,其母也暴卒而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