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爸的祭日要到了。”老妈憋了半天,不说钟远航的事儿,先提了老爸。
张烨知道为什么。
“嗯,记着呢,忘不了。”
“你忘不了?”老妈的嗓子陡然拔高,瞪大的眼睛把松弛的眼皮挤出好几层褶皱,眼白里的红血丝清晰可见,“我看你已经把你爸忘得干干净净了吧?你他妈的对得起他吗!?啊?”
张烨无奈至极,反而笑了起来。
过去的那么多事,老妈并不是不记得,相反,她记得很清楚,所以在眼下这个局面里,她只能把老爸这个死去的人搬出来,妄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让张烨愧疚懊悔。
死人不会再犯错误,死人在祭龛上,通过死亡获得让活人愧疚的权利。
“我对不起他?”张烨反问,“是我让他生病的吗?是我让他拖到晚期拖无可拖了才去医院的吗?我没去医院照顾他吗?那么多债不是我还的吗?这么多年清明中元祭日过年,哪一次祭拜漏下了?你说说看,我哪一点对不起爸?”
“你……”老妈哽住了,手指甲狠狠抠进了沙发扶手脆弱的皮里。
她从来没有机会跟自己的儿子这样面对面地辩理,当年张烨的爸爸去世前后,张烨好像受了巨大的打击,一年多的时间里他一蹶不振,几乎变了一个人,而老妈自己也没了主心骨,六神无主之下,儿子谈恋爱谈了个男孩儿的事儿她也没心思计较。
更何况,那个男孩儿的家里给拿了那么多治病的钱。
虽然张烨百般阻止过,但那时候丈夫病入膏肓等着钱治病,生意停滞不前,铺面还要交租,他们家太需要钱了,她作为母亲,没理由拒绝这笔钱。
而兵荒马乱的生活之下,他们母子之间从来都没有聊过这些像地雷一样埋在彼此之间的矛盾,张烨这么多年总是避而不谈,老妈则习惯了用时间和琐碎的日子在这些地雷上一层层填土,好像填得够多,地雷就不会再引爆。
“你想要我也死吗!”老妈怨恨地盯着桀骜不驯的儿子,“你什么时候跟那个野男人又勾搭上的?啊?你还要不要脸?男人跟男人过日子,跟男人睡觉,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呀!要遭人戳脊梁骨的呀!你让我的脸往哪里搁?啊?我以后怎么出去见人?”
“死?”张烨脸上没有一丝老妈想看到的退缩,他依然很平静。
“我也想过死的,在你拿了人家的钱之后,你忘了吗?”
老妈的眼睛瞪得更圆,眼皮的褶子显得更深刻。
“你……你不要想威胁我……”老妈像被戳破了的气球,搜肠刮肚地想旁的借口。
她当然不想死,死只是她挂在嘴边的炮仗,需要了就点,炮仗爆完了,也就消停了,但那年冬天张烨坐在窗台边缘抽烟的样子,真的像是随时都会坠下去。
“啪”,楼上不知道什么东西掉在地板上,应景地发出沉重碰撞。
老妈后背的汗毛全都炸起来,大冬天里冒了冷汗。——
“你这……还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