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公爷,在香海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跑一阵都得喘半天大气,如今这得多疼啊。
芫娘忍住自己的泪意,便忙不迭挑了木刺,拿帕子去替他止血。
陆怀熠瞧着芫娘心疼的模样,顿时皱着眉头笑出声来:“没事了,真的。”“你六爷命大的很,你说要等我退了婚再去积香居的,我可没忘,哪能就死在这?”
芫娘迟疑一瞬:“你怎么知道我说过?我明明是跟师父……”
她很快恍然大悟:“难怪你那日那么快就带人到积香居来了,这些日子你是不是一直都在外头守着?”
陆怀熠哂笑一声:“岂止在外面守着,天天日晒风吹的。那积香居墙头上的瓦,都快被我数完了。”
芫娘闻及此处,终于忍不住“嗤”地一声笑出来。自中秋之后已经过了好些时日,她都是闷闷的,如今还是她第一回笑。
陆怀熠弯了弯眼角,眸子里染上几分蔚然的神色,伸手替芜娘擦干净脸上的灰,就俯身在她眉头上轻啄一口:“芫娘,你都笑了,就不要再生我的气了,成不成?”
芫娘滞了滞,随即垂下眼帘。
他差些连命都没有了,如今还有什么值得她生气的呢?
她又轻又快地点下头,随即连忙顾左右而言他道:“你们要找的那些假银票肯定在经阁里,如今外头乱的很,我再去寻寻陆百户,你在这别乱走动。”
言罢,她便忙慌慌地朝禅房外头跑去。
白日里安静肃穆的寺庙乱的不可名状,芫娘寻了半晌也没能成,心下担忧着陆怀熠的状况,最终只能自行寻些能用得上的东西,便匆匆往禅房赶回去。
好在等芫娘原路返回再推开禅房门的时候,陆巡已然找了过来。
陆巡立在屋中,正神情严肃地同陆怀熠交代着什么事。
芫娘一喜,只觉得心下安稳不少,忙不迭放下手中的托盘:“陆百户?”
“六爷伤了,我找到些创药,该能给六爷用到。方才还听旁的旗官说你们一下午都未曾用过饭,故而将带上山的素斋给大家分了,又另做了些面给六爷。”“如今六爷到底还是得吃些东西才行。”
陆巡拱了拱手,将创药接过,替陆怀熠上起药来。那创药尽是些粗粗散散的粉末,沾着伤口便立时生了蛰痛,陆怀熠不禁倒吸下一口凉气。
芫娘生怕陆怀熠再受一时半刻的罪,连忙跟着陆巡的动作替陆怀熠包好背后的伤。
她拿布覆住他背后的伤口,又绕过他肩膀直到前胸,才瞧见陆巡一动不动凝着他们的目光。
方才她急着帮陆怀熠清理伤口,一时间根本顾不得想别的。如今得了几分喘息的时机,她方觉得如今这情状,怎么瞧着怎么不对。
陆巡就在旁边,她的指尖在陆怀熠身上毫无顾忌地摩挲着,都落在陆巡眼里,那成了什么了!
芫娘紧忙低下头:“我……马上就好了,你还疼么?”
“疼。”陆怀熠眉头紧皱,“疼得很。”
陆巡:“……”
“世子,别叫了,我已经上完药了。”
陆怀熠却并不见好就收,仍旧道:“芫娘,太疼了,我疼得都要死了。”
芫娘连忙放轻手脚,小心翼翼把衣服替陆怀熠穿好道:“我帮你扇扇风,扇扇风就不痛了。”
一旁陆巡瞧着这难以直视的场面,忍不住长长的舒开一口气。
“您就安生会吧,国公以前哪次打得不比这回重?也没见您狼哭鬼号成这样。”他二话不说,端起荒娘送来的卤面,一筷子就塞进陆怀熠嘴里。
禅房里的动静要时归于沉寂。
陆怀熠没好气地睨一眼陆巡,腹诽着就他长了嘴,而后才忿忿将面吞下去。
这面虽是素的,滋味却不差。
扯好的面条煮上一锅,口感劲道,麦香四溢。将热气腾腾的面条浇上勾过芡的卤汁,吃起来便格外香浓。
卤汁里头熬有芹菜,胡萝卜,煎豆腐,土豆,花菜,还调了醋,咬一口层次丰富,酸香四溢。土豆软糯,花菜脆爽,煎过的豆腐更是风味独到。简简单单的食材本味,放在此时此刻,倒也显得有几分返璞归真之意。
更何况芫娘做的面,怎么会不好吃呢?他已经好些日子没吃到过了。
陆怀熠撇撇嘴,并没有给陆巡什么好脸色,但还是很快将芜娘带来的面都吃了个一干二净。
芫娘坐在一旁瞧他,见着没什么异样,终于松下一口气,默默道:“这会该不那么疼了吧?”
谁知这话还是灌进陆怀熠的耳朵,他顿时拧了拧眉毛,变得虚弱无比:“啊,我疼死了。”“好疼,不行了……”“面能不能再给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