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鲶鱼佬挑了挑眉毛,随即拿出一个锦盒,“听说你们店中那荷花酥有名,可能做个大单子?”
“自然可以。”芫娘点了下头,“都拿盒子给您按格盛好,稳稳当当给您送过去。”“盒子也是可以换的,给您盛大红封子的也行。”
鲶鱼佬瞥了瞥,方道:“都有什么馅?且拿一块,给我尝尝。”
红芍便捻了一块出来:“豆沙的,枣泥的,莲蓉的都有。”
鲶鱼佬三两口吃完了,仿佛甚是满意,随即递上锦盒:“那每种馅料都来三十盒,细细包了。”“今日我付定金,等你们做好了货,五日后我来收,送到指定的地方,我就付你们剩下的一半钱。”“我们衙门里头每年春补秋补都是我来采,这一回做好了,往后少不得财源广进。”
芫娘点点头,依言打开锦盒,忽然嗅见一股沉水香。她轻轻蹙住眉头,紧接着就望见锦盒里头躺着的厚厚一沓五两的银票。
用这么多钱来买点心,不亚于使骤车拉个食盒子,属实是过分夸张了。
难不成到了顺天府,这钱就不值钱了?
她抬起头和红芍对视一眼,红芍瞧着锦盒里的银票,也仿佛顿时读懂了她的意思。
红芍忙不迭上前,同鲶鱼佬攀谈介绍起点心来:“客官有所不知,一百盒荷花酥,满共也就四五十两银子,二十两定金足矣,哪里用得上这么多呢?”
鲶鱼佬闻言,便也撇撇嘴:“哦,是我方才数错了。”
他说着,便将银票都拿出来,沾着口水抽出四张留给芫娘。
芫娘见状,便越发生疑。
官府中人自有气派,就算是不讲规矩,也断不该如此市井气。
更何况,一个长年采买点心的人,怎么会不知道点心价格几何,定金该是什么数量呢?
芫娘留了个心眼,趁着红芍和鲶鱼佬说话,连忙不动声色地伸手捻起银票摸一摸,又迎着光瞧了瞧。
谁知不瞧不要紧,一瞧才发现这银票又薄又透,俨然和从前见识过的一样,是张假的银票!先前那些送进凤翔楼的假银票,如今竟然又冒出来了。
芫娘一把叩住盒子,很快冷静下来:“客官实在痛快,荷花酥我们是能做的,只不过我们店中平日还要散卖,按您说的五日恐怕做不完。”“不然您受累,到别家再问问?如今做荷花酥的店子多,不止我们一家。”
鲶鱼佬见状,顿时黑了脸:“怎么?方才应了单子,现下又不想做?你们这是出尔反尔?”“方才该不是昧了我的银票了?”
他满目凶光,说着就在店中吵嚷起来,食客们也纷纷朝他瞧去。
鲶鱼佬正要再提着嗓子喊两声,便见一根筷子从一旁飞来,不偏不倚砸在他脑门上。
鲶鱼佬一愣,顿时目露凶光,瞪向筷子飞来的方向。
阿正立在一旁不紧不慢,手中还甩着另外一支筷子。“对不住,我的筷子没拿稳,掉你那了。”“我家公子让我问问你,翰林院何时发了秋补?还让我问问你,既是翰林中人,缘何不来见过同僚?”
鲶鱼佬一愣,方觉自己竟是李鬼碰上了李逵。
他一把夺过芫娘手中的锦盒,二话不说就要夺门而出。
可惜阿正还是更快他一步,眼疾手快便伸出脚将他绊了个趣趄。不等他起身,阿正又顺势便举起条凳垮在他颈后,将他卡得再也翻不过身来。
阿正居高临下地望着鲶鱼佬果真成了挣扎的肥鱼,便忍不住踢上一脚:“如今可真是什么人都敢冒充翰林门生了,你也不揽镜子照一照自己的模样。”
周遭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果然没过多久功夫,官差便循着动静围绕过来。
周遭顿时安静下来,芫娘这才定睛瞧了瞧。
来的并非五城兵马司的官差。
陆巡跟在一众开路的旗官身后,扶着腰后的刀,神情肃穆,不苟言笑。芫娘一怔,视线便瞥见了陆巡身后的那个人。陆怀熠穿着一身飞鱼服,人五人六地进了积香居的门。看热闹的人见到锦衣卫,顿时化作鸟兽散。打头的旗官便问道:“怎么回事?”
芫娘面无表情地福下身子:“官爷,是几张假银票,被我瞧穿了。”
“银票还在他手里,诸位官爷拿出来瞧瞧便知。”
陆怀熠瞧着芫娘装不认识他,便也只轻轻“嗯”一声,便将目光挪开了。
他俯下身瞧了瞧地上的人,抽过他的锦盒打量一眼,便忍不住拍拍他的脑袋:“凤翔楼都抄了,如今四下都是钉子,你们还敢顶风作案?”
“贼胆挺大?”
言罢,旗官们随即上前将人制住。
至此,陆怀熠方慢悠悠环顾一周,最终将视线落在谢安朔身上,慢慢勾起唇角:“方才的事,想来谢公子都瞧见了。既然瞧见了,那恐怕还得配合配合。”
“陆巡,备马,请谢公子到咱们北镇喝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