芫娘闻言,终于挤出一丝苦笑,轻轻点了下头。
“不敢了,头疼得很呢。”
老孙扁扁嘴,儼然是认真思索了一阵,方语重心长道:“师父跟你保证,那姓陆这幾日定是没臉见你才不敢来,他肯定在想法子退婚,等他下回找你,就把什么事情都办受了。”
“好閨女,咱们没什么过不去的坎。我知道你就找著爹娘这么點念想,师父回头再帮你琢磨琢磨。说不准你爹娘他们最近不在顺天城,没那么快吃着你的点心,再过些时日就吃到了。”
“这几日你先歇着,想幹点什么就幹点什么,积香居的事不用管了。”
“是啊,芫娘。”红芍也连连点头,“从前在香海咱们那么多苦都吃過来了,如今正是咱们不能急的时候。”
积香居的生意已然稳定了下来,店中生意可謂是红火異常。让师父一个人将积香居挑起来,实在不是件令人头皮发麻的事。
可芫娘一想到自己如今进了夥房,不是燙着自个儿,就是切到指尖,也只有礙手碍腳的份儿,便点头答应了。
就算找不到爹娘和哥哥,师父和红芍他们又何嘗不是家人呢?
她忍不住靠进师父怀里,悶声喚了一句道:“师父。”
她知道,为了他们,她也不能就这么沉沦下去。
老孫摸了摸芫娘的头发:“好闺女,不用怕,咱们都在呢。”
积香居的活是不必芫娘再做了,但芫娘终究不是个能闲得住的人。几日不进廚房,她便覺得渾身難受。
更何况,只有忙起来,她才能忘掉所有的烦惱。故而趁着中午忙完,师父午睡的功夫,她便又往厨房里钻。
如今店中已然雇了两个新夥计,客源不断,每天的用度也是与日俱增。不止雞鸭时蔬消耗大,就連生豬每天也得劈上半扇才夠用,内髒下水自然也开始激增。
芫娘瞧着夥房里头扔着的东西,覺得這些丢棄了可惜,但若拿這些做成菜着,难免有些上不得台面。
师父从前做宮廷菜,似内髒下水这般食材的做法也属实不多,顶多一道鍋爆腰花,一道九转肥肠,皆是做成了无比精细菜色,若是擱在积香居的菜譜上,價格便宜不得,只怕是卖不好。
她对着一堆下水琢磨一阵,又是焯水又是炮炒,直磨得夥房裏头隐约都染上了一股经久不去的腥臊之气,還没什么太多头绪,只能拿几位调料又重新煮上一锅。
芫娘正要招呼大家都来试一试,便见红芍迎着香味往夥房里头走来:“呀,好香,这是什么做的?”
芫娘轻笑,径直遞上筷子:“是先前的那些下水,我瞧著扔了可惜,就试著做了做,你嘗嘗?”
红芍这才摇摇头:“外头还有人正等着,我来裝些荷花酥。”
“等我回来,再尝尝你的新菜。”
芫娘利索幫红芍将点心盛进食盒,隨即將点心端出夥房,将点心拿給店中候著的一对主仆。
谢安朔同阿正等了片刻,卻没見的芫娘出来,不由得疑惑道:“今日怎么不见美小娘子?”
红芍一听,便抬眸问:“怎么?公子认識芫娘?”
阿正这才解释:“我们是谢府的,先前送点心都是姜小娘子来的,我家公子这才发问。”
“謝府?”红芍皺了皱眉头,目光又在謝安朔身上打量一圈。
先前她可是听芫娘说过這位謝公子的“豐功偉績”,瞧着欺负过荒娘的罪魁祸首,红芍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要想个法子,把这家夥赶走。
思及此处,红芍连忙赔笑道:“谢公子海涵,芫娘这几日有事,不在。”
謝安朔轻笑,好似是看穿了红芍的谎话,卻又並不揭穿。
他径直拿出一锭银子和一块上好的緞子,方緩緩道:“我知道,上回美小娘子来谢府,同我生了些粗龈,那件事是我考虑不周。”
“我今日来,是诚心想和美小娘子道歉的。还请姑娘邀美小娘子莫计前嫌,与在下相见。”
“在下願为姜小娘子賠个不是。”
红芍瞧着溫吞有礼的謝安朔,不由得有些遲疑。
如今这位謝公子,不仅不纵着下人在这裏吆五喝六,言行也甚是有度,並不令人生厭。
红芍下意识思索着要不要去夥房叫芫娘出来,可很快却又顿住了。
她在想什么呢?
这种读书的假情假意之輩,最会骗人了。
从香海到顺天,她们几个远蘿楼里头的,跟芜娘是同风雨共患难過的。旁的人都瞧不上她们这些下九流的姑娘,只有芫娘不嫌弃,同她们一路扶持攙扶才算是能有今天,她怎么能在这里同情一个欺负过芫娘的恶人?
红芍越想越觉得不该。
如今芫娘失落了好些时日,她才不能再让芫娘难过,得赶紧叫这个謝公子從积香居知难而退才行。
她立即坚定下自己摇摆的心思,忙不迭賠上几分不要钱的笑:“謝公子见外了,芫娘不会计較的。她只是这几日身子不舒服,還请公子先用着饭,我去瞧瞧她能不能来。”
“有劳。”謝安朔微微颔首。
红芍转過身,二话不说就端起芫娘煮的东西往店里头走。这一盆風味浓重,达官贵人怕是遇见了都要避之不及。
但红芍却胸有成竹地勾起唇角。她就是要這个謝家公子一回就記得,往後再别到积香居来。
作者有話要说:
謝哥:牆角画圈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