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笈草草道了谢:“山参我叫盼星手下,时辰不早了,我也不耽搁吴管家,请吴管家早些回去同舅父复命。”
话音未落,吴管家却又将积香居的食盒搁在桌上:“复命自然是要紧,只不过还有一事,夫人屋中这点心精细,可惜如今夫人克化不了这些,谢尚书便令我带回来给小姐。”
“小姐如今忙碌,有些错漏是难免的,谢尚书定不会怪罪。小姐的孝心感天动地,亲生也不过如此了。”
谢云笈一滞,不由得叹息一声:“是我匆忙间忘了,有劳吴管家,日后照顾母亲我自会更精细些。”“吴管家漏夜前来实在辛劳,这些点心就请吴管家带回去用吧。”
吴管家弓着身子行了礼,便带着食盒子扬长而去。
见得吴管家走远,谢云笈这才唤来盼星:“盼星,将那周府的参单另收着。”“拿府上的参,用吊子炖上,紧着母亲醒来,父亲也要用一些。”
夜色已然深了。
谢府中却仍旧是一副忙碌的场景。
谢云笈端着吊好的参汤再回谢夫人卧房时,天边已是晨光熹微。
床榻上的谢夫人终于吃力地睁开眼,望向床边的谢知行:“老爷……”“不要此般,消磨身子。往后云笈和安朔两个孩子还要……依赖于你照料……”
谢知行连忙牵住谢夫人的手:“雅筠,不要走。”
满腔的文人词赋要时间全部变得苍白无力起来,他只能望着谢夫人盲目重复道:“不要走。”
谢夫人吃力地挤出一点笑容,半点不似谢知行那样悲伤:“老爷,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日后老爷要记得照料好自己……”
“老爷不必为我难过,我昨晚闻到藤萝饼的味道了,我还梦到兰序,她定是来接我的……”
谢知行皱着眉头:“哪有藤萝饼?雅筠,你已经好些年不做这点心了。”“雅筠,不要说胡话……”
话音未落,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谢安朔神情焦急,俨然是连夜奔波赶来。他风尘仆仆地上前,随即伏在榻边:“娘,兰序还活着,娘若是就此撒手人寰,让兰序回来找谁呢?”
谢夫人一滞,眸子顿时睁得浑圆:“兰序……”
“娘,兰序还在,她的坟里是空的。兰序当初根本没有死,她流落在香海,香海县城里还有人见过兰序的玉环。”“再有些时日,我定能找到兰序的,娘难道不想见兰序么?”
谢夫人听到谢安朔的言语,登时咳了咳,饶是凝住眸子都已经有些困难,却还是执着地撑住胳膊想要坐起身来。
谢知行连忙扶起夫人,替她将靠枕垫好,这才望向谢安朔:“果真是兰序的玉环?你可是找到兰序了?”
谢安朔垂了垂眸子,不动声色地避开母亲的目光方沉声道:“千真万确,除过兰序,又怎么会有雕着兰花的白玉同心环?”“爹,娘,那一定是我们家兰序的东西,再有些时日,我肯定能找到兰序的下落。”
“兰序……”谢夫人顿时落下两行清泪,“安朔,你定要找到兰序……”
谢安朔微微颔首:“我绝不曾骗娘。”
“娘若不好好的,来日怎么跟兰序团聚呢?”
谢夫人闻言,终于挤出一丝吃力的笑:“好,娘好好的……好好的……”
“娘等兰序回来……”
谢知行也连连点头:“好,好。”
谢云笈这才递上托盘:“母亲,你睡得太久了,用些参汤吧?”
谢知行便顺势将谢夫人抱进自己怀中,伸手接过了参汤。“望凝,云笈,你们都太累了,去休息休息吧,叫你们母亲也歇一歇。”
谢安朔闻言,随即从善如流地带着谢云笈退出屋子。
两人走的不远不近,却终是一言不发。
直等得快出了院子,谢云笈才皱了皱眉头:“兄长方才同母亲所说,可都是真的?”“兰序妹妹果真活着?”
谢安朔的步子一顿,却未曾回头,只有手越摸越紧:“我不知道……他们用草席卷着兰序,扔在荒郊野外,我连兰序的尸骨也没有寻到。”
“我只打听到了玉环的下落,据说是一个姓姜的秀才所有,可我寻见那秀才时,他早已疯疯癫癫不知人事,好在他还有个妹妹,现今之计,唯有找到姜家的人,才能问个明白。”“至少找到玉环,我们还能有兰序的消息,哪怕只是尸骨……我总得把她找回来。”
谢云笈稍加思忖:“姜秀才?可是唤作姜禄?”
谢安朔诧异地回过头:“不错,你缘何会知道?”
谢云笈忙道:“美家的姑娘不就是芫娘么?”
“我听芫娘讲过,她父母都不在世上,只有一个兄长叫姜禄,可姜禄却把她赶出了家门。”
谢安朔壁了壁眉头:“姜小娘子?”
“不错,若照兄长这样说,芫娘或许正知道兰序的玉环究竟是从何处得来。”
谢安朔一滞,登时便欲掉头往门外去。
谁料才走两步,谢府的下人忽然匆匆迎上来,将一封帖子高高举起:“公子,小姐,英国公府遣人送帖子来了。”
“还送了些珍贵的药材来问候夫人,说是请老爷公子过府一叙。”
“英国公府?”谢云笈愣了愣,“咱们府中素来同英国公府无甚交集,这几年英国公更是对父亲攻扞不断,如今他们怎么会突然送帖子来?”
谢安朔眸子里掠过一抹几不可见的异样,他私下同陆怀熠的事,还未曾知会家中知道,此时不得不慎重行事。
他迅速将帖子接进手中,随即吩咐:“知道了,去回了送帖的人。”
“只要母亲的状况好些,我们定登门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