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凤的脸色已经黑成了锅底,一眼看去萧淼清好像还真有些心虚。
他正欲发作,而萧淼清伺机跑路时,好在于金与春风楼的掌柜及时出现,挡住了要发作当场宰了鹩哥的栾凤。
这到底是魔主的地盘,栾凤要有所顾忌,这次暂且忍了下来,只在心中又给萧淼清记了一笔。
萧淼清则将鸟笼抱回房里,长吁短叹指着鹩哥无声咒骂,终究没能对这鸟下手。
如此一闹,等出门的师兄们都回来,萧淼清才敢冒头。
闻淳见萧淼清害怕,特意来安慰他:“你怕什么,栾凤的伤还要养一年半载呢,他看着还行,内里不知多虚,天黑前我父亲已经命人送他回去了,他现在也不会在人界多呆的。”
说完又好像不经意地提起。:“他来找你做什么了?”
萧淼清想着如今栾凤都这么凶狠,自己倘若真把事情都抖落出去,下回栾凤说不定真顶着伤来刀了他。
是以摇头没有告诉闻淳。
闻淳满面不悦,哼声哼气地走了。
——
萧淼清在春风楼前面稍稍站了站,想到一个去处。
兰通城的神君庙。他早就想来看看了,今日师兄们都出去,他自己无事就过来一趟。
() 萧淼清在庙前站定,先大体看了这庙宇的建筑轮廓。总体上并不算很大,与兰通城其他以魔族审美建设起来的豪华建筑,这庙宇可算朴实了。
庙宇前的信众来来往往,说明里面供奉的神明极受信众尊崇。
萧淼清抬脚跨过门槛,走进庙里四下看过。发现庙里头倒是也供奉了其他神像,不过摆放的主次位置与通常不同,神君占了主殿,旁侧也无其他神陪坐。
神像面前的蒲团无时无刻不跪着人,双膝一沾上蒲团就先磕几个头,而后直起腰来闭眼诵念些什么。
萧淼清仰头看向殿中巨大的神像,这是他见过的最大最精致的神君像了。神像闭着眼睛微微垂首,好像在应和地下信众的诵念,满脸慈悲和善。
萧淼清不过站了一会儿,便有庙祝上前同他搭话:“这位施主是头一次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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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淼清并不很信庙祝的话,然而思绪一转又想到,这也不妨是个试探的机会,于是便也颔首,也不等蒲团空出,只闭眼对着神像默默存想。
若是求以后历练顺利这些大而空的事,变数与偶然性都太多,不够说明什么。
萧淼清于是在心中想道:“若是神君灵验,便保佑师尊不追究我下山的事,还叫我完成这次历练。”
萧淼清想完再抬眼看神像,也不知是不是他心理作用,神像原本平抿的唇瓣好像有了一丝上弯的弧度。
等走出庙门,萧淼清就摇了摇头,自己刚才还真求了什么愿。即便真的有神,那也是事在人为,靠不得神的。
萧淼清往台阶下走了两步,便打算往回春风楼的方向走。
只这时候他的鼻尖忽然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海腥味,似曾相识之感袭来,萧淼清转头搜寻,忽然在行人各色各样的脸庞上看见了角落里有张自己见过的脸。
脑海当中的回忆与现实在这瞬间重合,萧淼清想起了对方是谁,那是在知意楼里看见过的鲛人的脸。
只是那张脸不过在萧淼清的眼中一闪而过,很快消失在街角处。
萧淼清心中惊奇,下意识往前追了几步,到了街角视线再看,果然看见一个行走艰难的纤弱身影。
注意到这个身影的人不止是萧淼清,脆弱的美丽总叫虚而不实的恶意蠢蠢欲动。
萧淼清来不及犹豫,在看见有人轻佻上前想要攀扯鲛人时,他已经出声阻止:“你们做什么!”
这里已经是处偏僻角落,并没几个行人。
几个流氓混混回头见萧淼清长得也好,脸上露出邪笑,其中一个佝偻着背过来笑嘻嘻伸手就要摸萧淼清的脸:“再来一个,正好叫我们兄弟们好分分。”
然而他的手还没碰到萧淼清
() 的脸(),???虎N?鵺???()?『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人一下被踢摔出去,在地上滚了两圈扬起尘土满面,蜷缩起来唉唉叫痛。
其他人见状还想一拥而上制住萧淼清,萧淼清掏出佩剑,连剑身都未抽出,直接用剑鞘敲木鱼似的在这些人脑袋上轮番敲过去,又各赏几脚,才在原地怕了拍手说:“还打不打,还要打我就认真了。”
小混混哪还敢与他切磋,这没抽剑没认真就打得他们这样。
等小混混们搀扶着逃窜出去,萧淼清才得空去看角落里的鲛人。
对方好像极胆怯,萧淼清见状不由放轻了声音说:“你别怕,我不会伤你的。”
他本欲伸手去扶,想了想还是先将剑鞘横过来,免得触碰唐突了对方。
萧淼清怕这个鲛人也觉得他是另有所图,便低声将事情讲破了:“我知道你是鲛人,我在知意楼看见过,你现在是逃出来了吗?你别怕,你若是逃出来的,我不会把你送出去的,你若是想回到海里去,我也能送你去。”
如此说完,那鲛人总算慢慢抬起了头,一双眼眸晶莹剔透如藏了整片海在里面,浅浅的蓝色叫萧淼清看得一愣。
这是双比闻淳还好看的眼睛。
“你叫什么名字?”萧淼清问。
鲛人轻轻回答:“斩星。”
“斩星?”萧淼清说,“这名字真好听。”
他见斩星并不言语,好似还微微在发抖,便揣着耐心告诉对方:“我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并不骗你的,你如果要我帮你,只管告诉我就是了。”
斩星听见这话,忽而又抬起头看着萧淼清,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时候,某种的冰蓝色就好像要将人拽进去溺毙其中。
“真的吗,你说的都是真心话吗?”斩星的声音缓缓慢慢,如雾似水在萧淼清的耳畔响起。
萧淼清呆呆看着斩星的眼睛,没有发现自己耳边的声音梦幻起来。
这是被鲛人蛊惑的征兆,受到蛊惑之人的言行会逐步失控,暴露出心中的渴求,被鲛人利用操控。或是成为鲛人的提线木偶,或是成为一个纯然的傻子。
在一切彻底结束之前,所有节奏都会由鲛人掌握。
当斩星的问句结束,萧淼清的眼底也有了浅浅的蓝色,这是他堕入斩星控制的标志。
萧淼清点头:“是呀,我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
斩星背靠墙壁坐在一块大石上,蜷起一条腿,随意搭扣了一只手在上面,姿态玩味地看着他面前站着的萧淼清。
萧淼清不像方才一样刻意压低声音说话,也好像没有在意斩星忽然超出脆弱人设的姿态,反而是饶有兴致地在观察斩星的外貌。
斩星并不急于动手,受到鲛人蛊惑之人,是死是活只在他一念之间。
他只是在饶有兴致地就近观察萧淼清。
这个在斩星看来如此普通的人族,是怎么成为一把控制那样魔念的钥匙,甚至于他本人对此还茫然无知。
那样的魔念为什么要受一个人族
() 的影响,为什么要藏在暗处以光明做掩?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鲛人,从前只在书上读过。”萧淼清弯腰盯着斩星□□的双足。
他在看斩星,斩星也在看他。
白皙的皮肤上有浅蓝色的血管,看不出任何鱼尾的痕迹。
乌黑的眼珠底印着蛊惑的痕迹,可是目光依旧清明透彻。
斩星蛊惑过不计其数的人,妖和魔,但第一次看见受到蛊惑后如此清澈的目光。
注意到斩星的视线,萧淼清还好奇地往回去:“怎么啦?”
斩星的气定神闲被萧淼清清凌凌的探看击破,他深深皱起眉。
萧淼清记得书上说的,鲛人化出人足是个极其痛苦的过程,斩星又不说话,萧淼清主动问他:“你的脚痛不痛?”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问过斩星“痛不痛”这三个字。
与之相似的记忆潮涌般袭来,情境却与萧淼清所说的完全不同。
“痛不痛,痛就多哭几声。”
“将这蘸了盐水的鞭子往他身上抽,我看他还不叫痛!”
斩星浑身的戾气瞬时溢了出来,双眸之中俱是杀意,随即在脑海中命令已经被蛊惑的萧淼清拔剑自刎。
从前的回忆是斩星要抛却的,这个人族是他应该毫不犹豫杀了的,不容任何其他可能。
然而萧淼清没有拔剑,他只是好奇地看着斩星,顿了顿问斩星:“你哪里不舒服吗,我和我师兄学过一点诊脉的,我帮你看一看吧?”
斩星的气息微粗,冰蓝色的眸子不可置信地看着萧淼清,这时候才后知后觉以自己的神思去探萧淼清的,一无所获。
他的蛊惑没有在萧淼清的脑海里勾到一丝可被利用的欲念。蛊惑对萧淼清的影响至多是让他坦荡了一些,不再拘泥初识的虚礼,心有所想口中就说了。
斩星生平第一次遇见这种事,太过震惊以至一时无法反应过来。
直到萧淼清想将之间搭在他的手腕上,斩星才找回声音:“不必。”
他将手往回收。
萧淼清也不强求斩星,他自己站了一会儿,好像是又忍不住对鲛人的好奇似的:“我看书上说,鲛人的眼泪可以化作极美的珍珠,这是真的吗?”
无数人族在靠近鲛人的时候,都会以此作为开场白。以假作无知来掩饰贪婪。
眼泪与珍珠,斩星浅色的眸子转深,他不置可否地抬起头望着萧淼清,掌心无声开始蓄力,无法用意念控制叫萧淼清自绝,他依旧有轻松杀死对方的法子。
“是真的,”斩星的语气低柔,好似引诱般抛出一个诱饵,“你想要吗?”
在萧淼清视线看不见的地方,斩星掌心已经化出由海水凝成的水刀,只消轻轻一下足可以将他的神魂斩做两半。
但萧淼清却在斩星的凝视下忽而利落地连摇了几下头,他认真地看着斩星道:“不要,我不想你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