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方才楚元廷以为离开了的沈沉笙更是面色森冷地发声:“这便是您说的,要同彦谨促膝长谈么?”
程若琛笑的灿烂,借着说出来的话却十足刺耳,是完全没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中似的肆性妄为。
“怕是陛下再这般同他接触下去,就要抵足而眠谱写一段君臣谐和的佳话了罢。
那史官怕是都要匍匐守候在外日日候着,手中笔转的停不下来,毕竟这万古流芳的故事就从他这头诞生。若是稍怠慢了些,那人头便要忧心是否还保的住了。”
而唯一没有出言与他对立的裴羽,也是动作上表示着同他不在一边儿,大步上前来顶着他的眼刀,把已是昏睡过去、恬淡静谧的陆淮抱到了一边。
帝王心本就凉薄,看着自己在这情爱面前“众叛亲离”的局面,他倒是并未觉着有什么失落,只是很久没有这样受人牵制的感觉,一时有些不习惯不占主动权的处境。
楚元廷原想唤禁卫过来把这些人都拖下去,忽而又想起方才的自己担忧姓白的对陆淮做些不该做的,只安排了两个当值的过来守着。
结果现在又碰上裴羽这个大杀器带着人冲进来,瞧着他们身上的“禁卫皮”,怕是不够看的手下已经被顶替昏死在某个角落了。
但他到底不是吃素的。就这样的一种架势,还远不足矣叫他生出慌乱来。
江山社稷,到底君为臣上,行天人之权,为世间至尊。这三个人终究是臣,此刻可以仗着他一时边无援手把陆淮从他手里夺走,却别想得了便宜还卖乖。
以为他不知这群人对陆淮又是什么心思呢?都是半斤八两的龌龊,谁比谁高贵?
楚元廷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目光环视眼前的三人,在被裴羽抱着的陆淮身上停留了片刻。
暗暗思忖着这面色红润安然的模样,倒是比刚才在他边上局促慌乱的情状看着舒适安心许多。
裴羽的怀抱难道当真比他的陪伴来的好?
于是那抹本就不出自真心的笑便敛了下来。
看着有威胁的人来得这般齐,楚元廷心中暗自拊掌,觉着一切真是精彩极了。
“孤与彦谨谈天说地是我二人之间的事,亦是得了彦谨本人首肯的。至于你们所见,是孤情难自禁心生魔障无措,可是孤也是真心思量好要好生待彦谨。”
“倒是诸位爱卿齐刷刷地前来,未待我这为君者置上一词,便把话说得那般不堪。与其说是忧心友人安全,倒不如换做明着讲心中也多少藏着些同我一般的心思罢了。
如此咄咄逼人,若是为天下苍生的公事而急迫,孤还可以理解;可要是只是私欲的具象,这进犯强攻,便恕孤无法理解宽恕了。”
佯装睡去的陆淮和0359默默地窥探着这混乱一对三的局面,也是百味杂陈不知如何形容当前如同一团乱麻的难评心情。
陆淮是没想到这把火可以烧的这般旺,这抓马的场面叫他这个直男局促地有些想扶额。
而0359则是巴不得有个嘴替能帮他把欠抽的楚元廷狠狠骂上一顿,结果还当真如愿,眼见着程若琛听完便对着这转移矛盾的君主大胆开炮了:
“您说我们对彦谨有那种心思又是从何得来的证据?且不说此事,身为大雍国君,本应以公为重,您非但想如何便如何、无法以身作则,更是妄图叫一位才华横溢、本该为生民立命使天下海晏河清的良忠之臣做您佞幸。”
“难道我等亲眼目睹的情形,不比您捕风捉影而来的推断更具有说服力么?”
“你!好一个伶牙俐齿的程爱卿,从前未发现你这枚嘴皮子利索的好苗子,倒还是孤不识明珠了。”
楚元廷第一回这般鲜明地看得进程若琛这个人,朝中臣子本就多,更莫还只说一个从四品的年轻官员,便是除却陆淮之外他没有半个还算得上有印象的了。
先前望春楼让他暗中吃瘪他便对着人有些不喜,明明认出他的身份却还是在他面前炫耀同陆淮的交往琐碎,叫他这个本就意识心意太晚、来迟一步的后来者深受打击。
倒是个胆大的…只可惜不知天高地厚,有些无知无惧了。竟然到了现在都意识不到自己是在和谁抢人,这种“抢”和争取便从一开始就是注定不可能有结局的。
“沈三公子有幸被彦谨真心相待,二人携手并肩,而裴怀远亦是相知相熟,为彦谨知己。不过孤倒真没听说过彦谨身边,还有这么一个厉害的好友人。”
“孤倒是不知,程爱卿又能有什么立场来说出这些话了?翰林同僚还是同届举子?”
楚元廷瞧着刚才还胜券在握言语侃侃的程若琛霎时如同霜打了的茄子,即使没有完全被他击垮,那桃花眼中的光芒也暗淡了三分,心头终于涌上一阵好事被人打断之后对前来者报复的久违快意。
他把枪口掉转向去而复返、方才一进来便令他恼怒的沈沉笙:“那三公子又是为何再次折返归来呢?如今还与两位爱卿站在一处,便是要放弃彦谨为你争取来的脱身良机?”
沈沉笙却没被他动摇心魄,坚定道:“若这良机指的是我明明知晓夫君在陛下这头会被做些甚么还做懦夫顺势而逃,恕沈三毋宁死、不往生。”
偏生楚元廷明晰沈三对他而言是极其关键一张牌,不仅关系着政局上瑞王同沈由忠的阴谋,亦是他夺得同状元郎亲近机会、借此入侵对方心房的一枚重要棋子。
当真不能杀了他…
“陛下,今日之事我等会向您请罪。但我与彦谨相交亦有一段时日,自是知晓他满腹锦绣是一块美玉良才。
望陛下斟酌思量,彦谨为百姓宵衣旰食夙夜匪懈,若您当真恋慕,比之□□上的占据。为何不尊重于他,予他一展宏图的机会?”
面对裴羽的话,楚元廷却是当真有些被他触动到了。
他亦怕陆淮会不堪折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可他也没想过要逼他至此…
但无论如何,他这个曾经在彦谨眼中还算的上可靠的君主形象,此刻估计已经
粉碎成齑粉了罢…
算了。
眼看陆淮的睫毛微微颤动,好似有要醒来的征兆。
楚元廷也下定了决心打算先不强求紧逼,让陆淮先回府,于是便温声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