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很长的课(1 / 2)

“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而后者又对前者具有一定的反作用……”

“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可以说是生产力与生产关系在政治经济方面的体现……”

……

从下午申时初一直到黄昏时刻,赵康平一直在讲东西。

他以农具的演变为例子,生动形象地对在场众人讲述了从古至今于田中耕耘的庶民们而言,农家的生产力究竟是怎么一步步提高的。

又以上古五帝的“禅让制”、夏朝的“家天下”、周朝的“分封制”为例子讲述了随着生产力的发展,生产关系又是怎么一步步转变的。

众人们从略微茫然逐渐听得眼睛发亮、如痴如醉,完全被国师口中所讲授出来凝练又独到的观点给牢牢抓住了心神。

岔开两条小短腿儿坐在姥爷大腿上的政崽其实一句话都没听懂姥爷长篇大论地究竟在讲什么,但却不妨碍他情绪高涨、非常高兴,因为他能明显地从众人的表情和眼神中看出来,在场之中他姥爷是最厉害的人!姥爷厉害就相当于他厉害!

瞧着蔡泽、李斯等人眼中对姥爷的崇拜都快幻化出实质了,政崽骄傲的小胸膛都挺了起来,大眼睛都笑眯成了弯月牙,两只小脚丫转动的分外灵活。

“……”

“周朝刚建立时,周天子施行分封制的决策可以说是很正确的,因为那时侯的生产力还比较低下,周天子只能管理自己能管的住的土地和人口,遂把那些自己手触不到的地方分封给亲属、功臣,让这些诸侯去治理,去开疆扩土,慢慢扩大了我们华夏的版图……”

“但是现在随着农具种类的增多,以及不断的技术革新,如今的生产力已经比八百年前的周朝初年高许多了,分封制已经不适宜现在的情况了,乱世之中老贵族与新兴贵族通过争斗,进行利益的重新分配,往后建立的大一统王朝将会废掉分封制,采取更加适合眼下生产力的郡县制……”

“家主,若未来真如您所说的那般待到天下大一统王朝建立了,到时最强大的那个诸侯国也无仗可打的话,那个诸侯国的人岂不是没法再靠着打仗获取爵位了,到时他们现在引以为傲的强大制度是否也会走向溃败呢?”

蔡泽即便没有在宫中听到赵康平讲解的“大一统王朝崩溃”的话,但等他听懂了“两大规律”究竟是什么后,也不禁举手提问了起来。

听到蔡泽先生的话,春申君也蹙起眉头,满脸为难地开口询问道:

“康平先生,歇听您讲了这许多新颖的知识也受益颇多,假如我们楚国不废除世卿世禄制,又无法采用秦国的军功爵制度的话,您是否还知晓其余选拔官员的好办法呢?”

赵康平听到二人的提问,思忖片刻挨个出声回答道:

“泽,你说的没错,没有哪个制度能亘古不变,最好的制度就是根据国中形势的变化能与时俱进的制度。未来那个大一统王朝建成后如果不开启新的选拔官员的制度,只要国中再无仗可打,王朝的庶民们的

上升渠道会再次关闭,到时利益无法在新、老贵族们之间转移,再强大的王朝也会出问题的。”

“至于春申君您所说的不想要废除世卿世禄制,还想要选拔官员的好办法”,赵康平苦笑一声,摇头叹息道,“唉,实话说,您这个说法在我看来是有些矛盾的。”

“世卿世禄制的可怕根源在于,此项制度完全将不同的阶级给固化了,国相的儿子、孙子长大后仍然是国相,鞋匠的儿子、孙子长大后仍然是鞋匠。上层阶级一丁点儿都不改动,下层庶民们完全看不到一点儿能改变命运的希望。”

“若是秦国在秦孝公当政时,没有拼出大力气去与那些秦国的老氏族们对抗,先从根源上废除了世卿世禄制,商君提出来的军功爵制度即便再透明、再严谨,没有孝公在背后的大力支持,也不会起效用的。”

“同理,其余诸国若是不想要废除世袭制,而直接想要启用别的官员选拔制,恕我直言,还是想想算了,不要折腾了。”

“这不是我在说丧气话,而是事实如此,一个诸侯国内的官职就那么多,贵族们一代一代的世袭了,即便有再好的选拔官员制度又如何呢?庶民之中即使出现了一个大才那么他在国内也是没有位置让他能够发挥自己的才干的。”

“为何魏国出了那么多的人才,偏偏最后都去了西边的秦国呢?不就是因为魏国的人才在本国出不了头,只能去不挑身份的秦国谋前程吗?”

信陵君听到这话,只觉得凭空朝自己的膝盖“嗖嗖嗖”地射来几支利箭,耳根子都难为情的红了起来。

“可是国师,您就是一个凭着自身的努力转变门庭的大才啊?”

春申君仍旧不甘心地盯着赵康平询问。

赵康平沉默片刻,满脸平静地看着黄歇的眼睛出声回答道:

“春申君,我只是运气好,我的经历也不能在他人身上进行复刻,如果我不是在冬日里被仙人抚顶了,没有仙人给我赐下一些奇物的话,如今的赵康平早就因为长平之战,已经在邯郸死去多日了。”

听到这话,黄歇的嘴巴不禁开开合合,而后拧着眉头无奈地垂下脑袋,闭上了口。

蒙恬和杨端和也不禁抬手摸了摸鼻子,略微有些尴尬,因为每当谈到这个话题都绕不开他们秦国的子楚公子。

好在众人识相的没有多说国师家中那个不成器的便宜女婿,信陵君强忍着羞红的耳朵根,不禁抓着腰间悬挂的玉佩,满脸希冀地望着赵康平询问道:

“国师,那如果我们魏国废除了世卿世禄制,又没有办法实行秦国的军功爵制度,您可有新的选拔官员的好方法吗?”

听到这话,赵康平还是有话能说的。

“信陵君,在我看来选拔官员最主要是的一点就是考察——人岗是否能匹配。”

“一个人是否可以做官,我认为可以通过被举荐、被考核或者考试两种方式来进行选拔,前者我称之为举孝廉,后者我称之为考科举……”

待到众人又听赵康平将汉

朝的“察举制”、魏晋时期的“九品中正制”以及隋唐时期的“科举制”一一提前拿出来换成他们能理解的方式进行讲述后,众人脸上的表情一下子由惊诧转为欣喜。

“考试”的法子凭现在的生产力是无法实现的,可“举孝廉”却还是能实现的。

信陵君心中长松了口气,眼睛中尽是期盼,已经用手指敲打着腰间的玉佩,思索起了回去后该如何给远在大梁的王兄写信,说服自己王兄考虑更改魏国选官制度的事情了。

其余人也都纷纷敛眉,在心中琢磨起了国师一口气说出的三种选拔官员的方式。

政崽很想多听姥爷讲课的,可惜他毕竟年龄太小了,在姥爷大腿上实在是坐不了太久。

不想坐了的政崽遂从姥爷的大腿上滑下来,像是一只老虎幼崽似的手脚并用地绕着姥爷的身子爬了两圈,而后又慢悠悠、以一种闲庭信步的优雅姿态爬去韩非旁边。

小家伙举起两只小短胳膊,用两只小短手扒着韩非的案几,坐直小身子,探着小脑袋满脸好奇地往韩非正在快速书写的竹简上瞧了一眼,密密麻麻一大片——尴尬的事情发生了,小家伙发现他一个字都看不懂,只好又把视线移到了韩非脸上,瞧着往日里这个说话磕磕巴巴、爱穿华贵绿衣服的年轻男人此刻俊脸通红、眼睛明亮、整个人热的仿佛脑袋上面就要冒白烟了,看起来兴奋的都快癫狂了。

政崽虽然理解不了韩非此时心中的激动与狂喜,但他懂事的没有去伸手或者出声打扰韩非,而是又调转小身子,慢慢爬到了蔡泽、李斯、蒙恬、杨端和面前,看着这几人也在目不转睛、满脸激动的望着姥爷。

他又爬到对面的案几前,仰着小脑袋仔细观察了一番春申君的长相,而后一一爬过马服君、赵牧、冯去疾、司马尚、燕国三使。

看着这些人的注意力无一例外全都在姥爷身上,压根顾不上看自己,政崽遂又爬到了姥爷身边,一会儿将后背倚靠在姥爷大腿上玩手指,一会儿将小身子趴在姥爷大腿上用两只脚尖点着坐席玩儿,一会儿直接从姥爷的大腿上出溜下去,躺在姥爷的坐席上呼呼大睡。

他睡前知道姥爷在得啵嘚啵地讲,韩非在奋笔疾书地写,其他人都在认真地听。

不知道过了多久,待到窗外遍布红彤彤的晚霞,暮色四合之际。

政崽小肚肚中的奶粉消化殆尽,腹中饥饿的小家伙一个激灵睁开丹凤眼,饿醒了,他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从坐席上爬起来,惊讶地发现——自己姥爷竟然还在讲!韩非仍旧在写!蔡泽那些人的脸色简直比他身上所穿着的红色小衣裳都红,眼睛比天上的太阳都要亮!

讲的人、写的人、听的人、没有一个看起来是平静的,在场的大人们一个个看起来仿佛马上就要激动地从坐席上跳起来畅快地跳舞了。

政崽张开小嘴打了个哈欠,茫然的眨了眨大眼睛,只觉得他似乎从未见过姥爷讲这般久的课程。

他支棱着两只小耳朵听了听,发现现在的话题已经又变了一个,不是在讲“选

拔官员”了,而是马服君询问“战术”了。

政崽趴在姥爷大腿上,听着姥爷对马服君说,他不懂战事,只知道战争的分类,小家伙遂又听了一大堆什么“海、陆、空”战争、“正义、非正义”战争等等。

小家伙十句话中只听懂了半句,大人们也听得似懂非懂,因为除了“正义、非正义”的战争性质外,其余的像“热武器”、“海战”、“空战”,他们完全想象不出来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以及士兵们怎么在大海与高空中作战。

赵牧眼睛发亮地看着国师举手出声询问道:

“老师,我很想知道既然您能通过不同的标准把战争归为这般多的种类,那么未来是否会有不用兵器的战争呢?”

蒙恬、杨端和听到赵牧的询问,也满脸好奇的望向老师。

赵括和司马尚则不由对视了一眼,心中觉得只要打仗肯定就要动兵器,不动兵器那还打什么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