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说话的语调很缓慢，似乎是思考良久才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唐墨白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异样，带着灿烂的笑，拉着男人的手和他说大学里遇到的趣事，或许是他的情绪感染到了男人，男人脸上终于也勾起笑容。

交流过程中，男人时不时会突然陷入沉默，眼神空洞没有聚焦，有时候也会突然忘记刚才说到哪里，唐墨白不厌其烦地重复。

“……我现在一切都还好，什么都很顺利，你不用为我担心，你儿子以后肯定能找到好工作。”

“嗯，我知道，”男人笑着说，“我儿子，一直都很，优秀。”

“……”

“……”

“啊，对不起，你刚才说你是谁来着？”

唐墨白的笑容还没有维持多久时间，就僵在脸上，半响后，才勉强稳住颤抖的声音，眼眶红红的说：“我是唐墨白。”

“噢噢，小白，你高中放学回来啦。”

最后还是护工带走了他，看着唐墨白盯着男人的背影，护士小声说：“近期来症状还算稳定，没有再恶化，就是容易记不清楚事情。”

“嗯，我知道，”唐墨白的情绪有点失落，但他知道这不关护士他们的事，强打起精神，“谢谢护士姐姐，麻烦你们照顾我爸了。”

护士朝他一笑：“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放心吧，唐先生在这里会得到很好的照料，前不久刚结束一次专家会诊，虽然目前世界范围还没有彻底治愈的办法，但配合药物积极治疗，还是有延缓的效果……”

唐墨白认真听着护士的讲解，听到半路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爸转院的事你们跟我妈说了吗？”

“这个唐女士肯定是要知道的，不过我们用了完全合理的理由，你不用担心她知道你的事，”护士轻声说，“不过你真的不想告诉唐女士吗？”

唐墨白摇摇头：

“还是算了，我没少让她操心，不想她工作繁忙之余还一直为我担心受怕……如果我真的出什么事，可以告诉她是意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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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墨白：“……那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吗？”

“嗯，所以为了避免这种事发生，”护士小姐姐摸摸唐墨白的脑袋，“不要出这个意外就可以了。”

唐墨白略微怔愣，这个时候护士已经把手机塞进他的手心里。

“好了，和妈妈打个电话吧。”

唐墨白没来得及拒绝，因为电话已经打通了，唐女士带着困意和疑惑出声：“喂？宝贝？怎么了？”

唐墨白的父亲患有家族遗传的抑郁症，是在和唐墨白母亲结婚后开始出现的症状，哪怕一直在积极治疗，但恶化的征兆停不下来，到后面还引发了中年阿兹海默症，那时候唐墨白还在上初中，一个家庭近乎分崩离析，是唐女士在商场打拼，独自一人撑起这个家。

这个时候她还在外地出差，唐墨白深呼吸好几口气，才勉强平静下来，用平常的语气和电话对面的人撒娇：“妈，我好想你啊……”

等唐墨白重新回到车上，眼角还残留着红晕，但是精神状态和刚出现的时候已经截然不同，那种下意识的防备和紧张逐渐褪去，取而代之是重新回到现代社会的和缓。

龚雯问：“感觉如何？”

唐墨白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好多了，抱歉让您费心了。”

他在打电话中途好几次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把唐女士吓一大跳，还以为他在学校里遇到什么事件了，差点要直接请假回来看望儿子，唐墨白好说歹说劝住了，也是在这个时刻他才发现，原来他心里堆积了那么多压力。

“没什么抱歉的，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龚雯微笑，“你对我们很重要……请再珍惜自己一点吧，如果有不适可以及时说出来，不用害怕耽误进程。”

唐墨白点点头，强调：“我真的好多了，下午可以正常训练，甚至我都有点迫不及待了！说不定炼金术里有办法治好现在科技没有办法治愈的疾病呢！”

和老爸短暂相处，唐墨白其实也多少已经习惯了他的反应，没有高中的时候那么崩溃了，现在更多想的是咱这个世界没有彻底治愈的办法，那去其他世界找不就好了吗！

再者还有失乐园呢，那么大一个无限流平台总不至于连这种疾病都治不好！

想到这，唐墨白内心就充满了动力。

对此，龚雯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对于孩子刚浪回来，不想学习怎么办这类教育学史上最顽固的课题，龚雯可是专家中的专家。

很快，唐墨白又回到了熟悉而又漫长的特训地狱。

早上练体能，中途休息时间穿插实验课和理论课，当然大部分时间是实验课。

毕竟理论部分，说实话，

() 一开始的时候其实唐墨白对于理论知识并不怎么重视，因为炼金术一阶段的理论其实是衔尾蛇刺青自动烙印在他脑海中的，省去了背书的过程，不过很快随着课程进发，他才逐渐明白，背书与真正理解之间还有一段不小的差距。

举个例子，单纯的按照衔尾蛇灌输给唐墨白的理论，他就只能配制出刺青里已有的炼金配方，至于改良或者是发明就是天方夜谭。

而不像现在，他开始真正理解这些知识，也逐渐明白他带回来的炼金术的作用。

就比如，炼金术不单单是一种化学的雏形，它同时是一种‘术’与‘道’，具备自身的哲学逻辑，就比如‘一即一切’，支持炼金术的‘嬗变’理论，一个事物能转变成另一个事物，意味着他们本质上是同一个事物，即一即一切事物。*

这无疑是与当今的科学体系存在矛盾的地方，但是在炼金体系下这成立了，炼金术目前最为科学家重视的一点，在于它真的可以实现物质与物质间的转换。

学习的过程倒是没有唐墨白想象的那么枯燥，或者说也枯燥不起来，因为给他上课的都是相当擅长教人的特级教师，很懂得怎么把枯燥的知识用效率高的方式灌输进学生的脑子里。

至于实验课，一般来说，炼金学入门其实也不太容易，哪怕是财大气粗的翠玉公会，培养炼金术师新人的时候也是慎之又慎，主要就是学徒入门的成功率太低，一般来说能在一个月内成功配制或者制造出炼金药剂就能获得公会的重点培养了。

但是唐墨白第一次成功配制出炼金药只用了……一个小时。

难道唐墨白其实是个不出世的炼金天才？额，这说不好，因为他之所以那么快，纯粹是因为现代工业的高效和精准完全降维打击了炼金文明。

按照唐墨白获得的炼金术的记忆，拉奥世界的炼金术师还大多停留在手动制取。

但对于现代化来说，这简直是不可忍受的，慢到令人发指，于是第一道改良工序开始了，比如正常炼金药的制取一共分为五个过程，寻找相应或者可以代替的材料，通过特殊器材萃取出需要的部分，然后按照比例和顺序加入特制坩埚，坩埚周围画上对应的炼金阵或者炼金符号，用精神力勾动符号，直到熬制完成。

这五个过程被详细分割出可以机器重复复制的，以及必须人手配置的，比如草药、矿物的萃取基本都交给现代实验设备，只有在需要手动操作的部分才需要唐墨白亲自调配。

如此以来，效率快上不止一个等级，画风变化堪称从哈利o特魔药教室变成正经科研实验室。

一线研究员手把手指导是基本操作，录像手法纠正，数据重现，失败复盘，成功经验复制……不求唐墨白能做得多快多好，只求精准、精确，以及安全。

……嗯，看来上次配置炸/药的过程确实吓到现实里的人了，唐墨白默默想到。

就这么忙碌了将近一个星期，某一天唐墨白在实验室里练习配置炼金药的时候，突然实验室的门被敲响。

唐墨白疑惑地抬起头，看见龚雯在门口冲他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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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墨白于是规规矩矩按照实验室准则洗手，换下实验服，走出实验室：“怎么了？”

“没事，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龚雯神秘一笑，也不解释，带着唐墨白坐车去了基地另外一个区域，也是新建立的实验大楼。

这边和唐墨白最常待的教学楼有点类似，不过来往的不只是各类军人，还有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他们步履匆匆，脸上都带着兴奋甚至狂热的笑意，时不时小声讨论着什么。

不知是不是经过了命途的强化，唐墨白感觉自己比刚进入失乐园之前要耳聪目明不少，相隔好几米依旧能听清楚他们小声谈话。

“真的成功了？”

“是啊，动物实验结果非常完美，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会推进那么快……”

动物实验？唐墨白耳朵一动，似乎猜到了什么，忍不住看向龚雯。

龚雯微微一笑：“好吧，都走到这里了，也不瞒着你，你知道为什么这个星期主要实验内容都是炼金药制备吗？”

“……是针对这方面的研究取得了什么重大进展吗？”唐墨白思考过后回答。

“没错，你近来制备最多的应该就是代号r-09，也就是失乐园里低层地狱流通的名为‘小红药’的药剂。”龚雯说。

唐墨白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刚进入复活赛时，009给受伤的新人使用过的那种药剂。

在角斗场内之所以角斗士们能够毫无顾忌地在场上厮杀，就是因为只要脑袋还在，无论是断手断脚，还是骨折烧伤，伤势一般都不会留到第二天，当然，要治疗断肢重生级别的药剂，至少得是‘大红药’了。

目前治疗药剂唐墨白只解锁到‘小红药’，效果能够快速治疗骨折和小面积的烧伤或者外伤，是低层地狱的硬通货。

“难道说……”唐墨白睁大了眼睛。

龚雯：“没错，我们稍微成功揭开了它的神秘面纱。”

“跟我来，带你去看看具体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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