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暴风雪
◎指挥使继续掉马◎
贺云琛道:“嗯,很有可能,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不对劲的?”
江婷沉默了一瞬,拽紧衣服,淡道:“我可以不说吗?”
其实她之前一直没有发现秦玦有什么问题,让她起疑的是她那次去秦玦姐姐所在的村子帮他送银子。
秦玦姐姐先问江婷荷包里面有多少银子,江婷说不知道,但秦玦姐姐接过荷包却只随便扫了一眼就收了起来,似乎并不好奇。
这分明是在试探江婷有没有看过里面的东西,后来对方又向江婷打听了很多火头营的情况,还专门提了一嘴她怎么穿着秦玦的衣服。
再后来江婷出了村子被一个陌生女人跟踪,这就更加让她觉得这个村子里有古怪。
现在想来,江婷去了那村子两次,秦玦姐姐在他们临走时都热情地送了好多东西让他们带回军营去,这里面到底有没有夹带私货就未可知了。
直到入冬前,江婷在草原上发现了马蹄印,这才坐实了自己的怀疑。
但后来她暗中查探,却并没有发现什么,或者说秦玦一直没什么动静,再有动静时,便是冬至了。
贺云琛淡道:“可以,我会自己查出来。”
江婷吁了口气,“嗯,但我还当他是兄弟。”
至少目前看,秦玦没有做出什么伤害到她甚至是贺家军的事儿,她不太愿意相信他是一个心肠很坏的人。
贺云琛道:“你真的很在乎朋友。”
“是啊,我觉得朋友是我最重要的人。”
“最重要?”
贺云琛略有疑惑,“那你的爹娘他们呢?”
江婷道:“我没有爹娘啊,也没有亲人,以后更不会有媳妇孩子。”
她前世的父母只能算是她生物学上的父母,她和他们只见过几次面。
从小到大陪伴在她周围的都是教官和她的伙伴们,入军营后,陪在她身边,互相把后背交给对方的是她的队友,所以朋友这个角色,在她心里很重要。
一旦被她认定为自己朋友的人,她总是很珍惜。
之前贺云琛都和她闹成那样了,但现在他们又和好了。
因为贺云琛没再表现出什么情情爱爱的心思,似乎他真的想开了只和她做朋友,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一方面她觉得贺云琛总有想通的那天,另一方面就是她真的觉得贺云琛是个不可多得的朋友,她想再尝试着相处下。
如果贺云琛后面继续钻在牛角尖里,那她只能选择远离。
同样的,她也不想就这么快给秦玦判死刑。
贺云琛沉默了半晌,道:“你想一辈子留在火头营吗?”
“先到三十五岁吧,走一步看一步,哪里过得舒服就在哪儿。”
“嗯。”
江婷还是忍不住问:“那个巡防图泄露了,对咱们影响大吗?”
贺云琛知道她是在担心秦玦,虽然心里略苦涩,还是耐心解释道:“巡防图一月一换,初五就要重新调整了,目前看来影响不大。”
江婷奇道:“那回鹄人费尽心机安插了探子到咱们营里,就为了张巡防图?”
突然她想到了一件事,“前几日你说大郢虽然支援了回鹄足够过冬的粮食,回鹄百姓却没有收到,潜入边城来打散工和乞讨的回鹄人反而比往年更多了是吗?”
贺云琛道:“是,有了巡防图,确实更容易进来。”
“那咱们给他们的粮食到底哪儿去了?还有……秦玦他现在只是一个火头军,他能那么轻易拿到巡防图?”
贺云琛沉声道:“营中奸细不止一个,巡防军里也有人,派去回鹄的斥候回禀说,那批粮食,很可能去了北戎。”
“北戎?”
江婷皱起眉头,把这一连串的事儿理了一下。
首先,在夏末的时候,北戎十六部的王子巴图鲁设计贺云琛,却偷鸡不成蚀把米,被贺家军连同边城驻军包围,一万北戎士兵覆没,这也使得北戎在今年冬天无力再掀起战事,边关百姓可以过个好年。
后来便是大郢和回鹄和亲,联合对抗北戎人,回鹄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可以作为大郢和北戎交锋的缓冲带和哨岗,而作为回报,大郢会庇护回鹄,并给回鹄送去了足以过冬的粮食。
再后来,表面上回鹄可汗说收到粮食了,实际上粮食却不翼而飞,而贺家军营里的回鹄探子盗走了巡防图,让回鹄百姓在过年期间能够潜入大郢境内。
现在斥候又传回消息,说那批粮食实际上去了北戎。
“所以……回鹄是两头通吃?”
贺云琛瞥眉:“什么意思?”
江婷思索道:“就是说他们一边和大郢交好,一边又和北戎有联系,谁也不得罪,待大郢和北戎打起来,谁赢回鹄就投靠谁。
而且就算是大郢质问他们粮食为什么去了北戎,他们也可以说是因为自己国力太弱,粮食是被北戎抢走的。”
贺云琛道:“对,你分析的与我所想基本一致。”
江婷抓了抓头发,“这墙头草,我们该怎么办?”
“等朝廷的诏令吧,至于秦玦,我暂时不会动他,以免打草惊蛇。看在你的面子上,若是他就此收手,我可以放他一条生路。”
江婷闻言提议道:“若是……若是我把他策反呢?”
“策反?”
贺云琛一怔,一甩缰绳,“他应该不是那种人,你可以试试看。”
江婷轻叹了口气,她也觉得秦玦不是那么容易就倒戈的人,否则他也不会被打了三十鞭也不愿意和那个回鹄女人成亲了。
但总归要试试吧,至少她觉得,秦玦是想留在火头营的。
两个人迎着寒风回了家,刚到院子就见谢宁提着灯笼在门口张望着,见了他俩坐着牛车回来,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俩还知道回来呢!?逍遥完了,想起我这个苦守寒窑的谢宝钏了?”
江婷默默地看了一眼贺云琛,低声道:“你走的时候没跟他打招呼吗?”
“没……”
谢宁怒火冲天:“我还问宋暇要不要洗澡呢,你说洗,我就给你也烧了热水,结果我一出来,人就不见了!”
谢宁瞪着贺云琛,江婷也瞅着贺云琛,用眼神谴责他。
贺云琛尬道:“抱歉,突然有急事……”
谢宁抱着胳膊,扭头不搭理他。
江婷赶紧跳下牛车走过去,一把搂住谢宁的肩膀,哄道:“对不住嘛,谢宁哥,叫你担心了,我们是真的有急事。”
谢宁道:“啥急事?”
江婷低声道:“宋暇他呀,发现了北戎的探子的踪迹呢。”
“北戎探子?!”
谢宁闻言瞬间害怕了,一把抓紧江婷的胳膊,“那你们没事吧?”
“没事,好好的呢,就是有点冷。”
江婷说罢做作地吸吸鼻子哆嗦了一下。
谢宁立马就不生气了,道:“那赶紧进屋去,我去烧热水。”
江婷向贺云琛投去一个“搞定”的眼神,笑了笑追着谢宁进屋了。
三个人舒服地洗了热水澡后各自爬进被窝里歇息,次日一早天刚亮,他们就爬起来收拾东西准备去边城。
中午先去周东家吃饭,下午再回军营。
谢宁感叹道:“在这儿住了几天,我还挺舍不得呢。”
江婷把灶房的柜子锁好免得耗子钻进去,又把床单被子都叠起来捆好也塞柜子里。
“现在咱们有假期了,以后你放假了可以常来啊。”
谢宁摇摇头:“不,我不能来白吃白喝,我也要努力攒钱以后盖自己的房子。”
江婷闻言笑道,“你不是白吃白喝啊,你可以帮我干很多活儿呢。”
她把卷起来的垫子递给贺云琛道:“帮我塞最顶上的柜子里去,只留个床架子就行,不然耗子会在垫子上尿尿。”
谢宁叫道,“对,得锁好了,这群死耗子最恶心了。”
贺云琛长得高,不用搭凳子就能轻松够到最顶上的柜子,可把谢宁给羡慕死了。
几人忙活了一阵后,总算在天大亮的时候把东西收拾完毕,背上包袱锁上门,喂了牛后就驾车出发了。
越临近秦玦他姐所在的村子,江婷就感觉越不自在,因为很明显,这村子已经成了回鹄人在边城的一个据点了,而村里到底有多少正常的百姓,一时半会儿还看不出来。
到了村子外面时,远远的就能看见村口站着一个人,秦玦正背着包袱眺望着,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了。
“秦玦!”
隔得老远,谢宁就叫起来,“你咋在这儿等啊,傻不傻啊,我们去你姐家门口接你啊!”
秦玦还是那套说辞,道村里过年走亲戚的人多,堵路,只是很明显,今日的他看着心情轻松很多。
“来,上车。”
谢宁伸出手去,把秦玦拽了上来,调笑道:
“奇了怪了,这次你回军营,你姐居然没给你准备大包大包的东西,上次她可是把我们的牛车都快塞满了。”
秦玦脸色一僵,解释道:“我伤还没好,提不动,就让她别准备了。”
贺云琛默默地坐在牛车上调理内息,像一尊雕像一样,江婷则是拉着缰绳,回头冲着秦玦笑了笑,“回去了再歇几天吧,还没开春呢,不忙去放羊。”
秦玦点点头,温和一笑。
牛车行了一个时辰到了边城,先去买点拜年的礼物,再去周东家。
周东一大家子可是一大早就开始忙活了,江婷他们到的时候正好吃饭,肖丞也带着妻儿上门帮忙,一顿饭也算是吃得宾主尽欢。
午饭后大家又架着牛车去采买一些东西带回军营,如此整个新年就算是过完了。
还有一些架着牛车的将士与他们同行,大家聚在城门口和家人依依惜别着,有媳妇的抱着媳妇安慰着亲吻着,有孩子的摸着孩子的脑袋嘱咐着,有老爹老娘的恨不得当场下跪拜别。
只有江婷几个单身汉面无表情地坐在牛车上。
“瞧,那不是小许吗?回家过个年就说了亲事了?小手都拉上了?”
谢宁指着一个正跟姑娘你侬我侬的火头军,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江婷道:“就放假这么几天,后面要好几个月不见面呢,可不得抓紧时间,说不准下次回家就该成亲了。”
秦玦接口道:“再下次就该回家给孩子办酒席了。”
谢宁表情麻木道:“这,这也太快了,能记得住媳妇长啥样不?”
江婷拍拍他的肩膀,“谢宁哥你就别操心别人了,说好了今年你要跟着我努力学厨多攒钱,说不准明年就轮到你成亲了。”
谢宁闻言有点不自在道:“但是我,我还不想要媳妇。”
与其给他一个媳妇,他还不如和一群兄弟睡在一起自在。
江婷调笑道:“不行,不要媳妇你娘会揍你的。”
谢宁指着秦玦和贺云琛道:“那你怎么不先管管他们,这俩都老男人了,先给他俩说门亲事吧。”
秦玦笑了笑垂眸没说话,贺云琛则冷冷地扫了一眼过来,吐出两个字:“闭嘴。”
这时,启程的时间到了,将士们纷纷归队爬上牛车,在亲人们不舍的眼神中缓缓出了城。
按照计划,有牛车,一路不停地赶路的话,天黑就能到贺家军营,只是路上走着走着,大家都感觉有点不对劲。
冷,实在太冷了。
往年来说,最冷的时候是在腊月,现在都已经过了年几天了,怎么也不该比一个月前还冷。
怪哉的是,明明过年那几天气温有所回暖,雪也不怎么下了,但自从昨晚突然下大雪开始,气温就骤降,整个天儿都是灰蒙蒙的像是要塌下来了一样,风吹得呜呜叫。
两架牛车并行,一个车上的人正常说话,另一架车上的人却完全听不清,耳边全是风声。
周东等在边关生活了多年的人不禁抬头看天,露出担忧的表情来。
江婷努力提高音量,扯着嗓子道:“东哥!怎么了?你们怎么脸色不对!”
周东闻言靠近她大声道:“不好了这天儿,怕是要倒春寒了!”
另一个火头军叫道:“啊?倒春寒?这才刚过年啊,怎么的也要一两个月后啊!”
周东道:“你们没经历过不知道,这天儿就是这么邪乎,有一年春天就是这样,过了年后就突然下大雪,下了整一个多月,越来越冷,最后冻死了好些人和牲畜!”
谢宁有点害怕地看着远处的一片苍茫,“怎么办,我们还继续走吗?”
他们出城的时候是在下雪,但大家都没放在心上,毕竟已经下了一个冬天了,当时雪也不是很大。
但普通的雪天没有这么大风,他们越走风越大,狂风夹着雪花在空中乱舞,似要化作一把把利刃。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仅在一两个时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