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我逗景生呢,欸,手电筒给我。我自己去,你别起来了。”
“走吧,别指望儿子,要指望你男人知道吗?”顾东文的话总特?别气人。
他冷哼了一声?,侧耳听顾东文趿拉拖鞋的声?音,听见姆妈压低了声?音不许顾东文去。
“他不去你去了他更加要生气了,你别老?是故意惹他行不行?”
姆妈到底是一个?人出了门,顾东文不放心,站在门口看。
“小把戏,我跟你说,书肯定是要读的,晓得伐?等回了上海,你要再敢逃学,老?子打断你的腿送去学校。”
“要你管!”他愤然还击,“我不是你儿子。”
顾东文蹬蹬蹬冲进来,捡起拖鞋,抽了他好几下?。
他那?时候真打不过他,也逃不掉。顾东文手劲太足。
“顾东文你干嘛呢!”姆妈回来了气得抢过拖鞋反手抽顾东文。
他从小床上跳下?地:“要你管?!你不是我爸,我不是你儿子,你凭什么要打断我的腿?”
姆妈手里?的拖鞋抽在他腿上,火辣辣地疼。
“你姓顾,你就是他儿子!他就是你老?子!”姆妈咬着牙抽了他十几下?。
他咬着牙瞪着顾东文,一动不动任姆妈打。
还是这间宿舍,姆妈失踪那?夜,大雨跟倒下?来似的,他迷迷糊糊地被摇醒,浑身湿透的顾东文说姆妈上厕所没?回来。
关于?那?夜的记忆,景生其实?有点模糊,似乎好几个?夜晚发生的事错位叠加了,姆妈应该又问了他有没?有尿要不要上厕所,他记着那?夜被拖鞋抽的仇说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但姆妈也没?去,缝缝补补腌制了什么之后上床睡了,腌的是萝卜还是梅子,他记不清了。似乎顾东文说要陪她去,她说下?大雨懒得跑,明早再去算了。似乎他还隔着衣柜喊了一声?“有痰盂你尿好了,让你男人帮你倒痰盂。”
顾东文说他没?说过这句。
恍惚中景生看见黑不溜秋的自己和顾东文伏在草丛里?,观察不远处的婴粟田,他们听说金三角有毒贩抓女知青去种罂粟生孩子。丛林里?蚊虫肆虐,一条青绿色的细蛇蜿蜒游过他屁股后头,顾东文侧身看了一眼?,一边掐住蛇的七寸,抖了几抖不放心,用石头又砸了好几下?,随手把蛇甩在了旁边的树枝上。
“蛇会钻进人的屁股里?伐?”他压低了声?音问。
“废闲话,有洞总归会钻的,”顾东文掏出水壶给他,“还切得消伐侬?”
“嗯。”他抿了两口水,不再说话。
景生看见日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小小的自己头顶上,一圈光,很亮,亮得刺痛了他的眼?睛。不远处有少女在晨辉中轻快地走向弄堂外,她回过头有点警惕地喊了一声?:“侬快点呀,要迟到了。”
是陈斯江。
景生加快了步子,可怎么也追不上她。她似乎不耐烦了,很快消失在转弯处。
“斯江——斯江!”他喊了几声?。
“做撒?喊撒么子喊,吾就勒此地。”笑声?中,他被一只手牵住。
玻璃窗外是灯火辉煌的南京路,静安寺的金顶闪闪发光。他明明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