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反应过来琉玉说了什么之后,那双桃花眼一点点,缓缓睁大。
直到墨麟与琉玉走出很远,站在原地的柳娘才动了动,抬手飞快地蹭了一下眼角。
她一直知道,镜夫人的女儿L并不是坏人。
只是这份好突然落在她身上,真是……叫人有些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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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棵树吗?”
墨麟本以为琉玉拉着他是要回
() 她的院子安顿,却不想顺着小径七拐八拐,竟拐来了阴山泽书房附近的那株山樱树下。
当初,也就是在这里,琉玉给他留了纸条,赠他伤药。
“可惜还没到开花的时节,光秃秃的,好像和我看到的一点也不一样。”
见少女站在山樱树下饶有兴致的追忆,一种微妙的尴尬在墨麟心底升起。
“……既然没什么好看的,那就早些回去安置。”
琉玉转过头瞧他。
“怎么,迫不及待想看看我的房间?”
墨麟刚想否认,随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说的不是现在的他,而是她在过去的记忆里看到的那个他。
以及他当时的那些念头。
墨麟忍耐地闭了闭眼道:
“……你到底看到了多少?”
琉玉不置可否地弯了弯唇。
虽然她当时在识海中并不能清晰窥见他每一个想法,不过情绪相连,他的想法很容易就能猜到。
“你猜?”
墨麟在她模棱两可的语气中难得有些忐忑。
但下一刻,少女伸出手轻轻与他十指相扣,就这样光明正大的牵着他,走过他记忆中用着不属于自己的脸,带着沉重责任而独自前行的路。
这一次她什么也没说。
墨麟任由她牵着,柔软温热的指尖有一种奇异的力量一点点浸入心脏,交叠的掌心有些潮湿,但墨麟却只是将她柔软的手攥得更紧,一点也舍不得松开。
穿过一重海棠门,是他从前从未踏足过的后院。
琉玉作为阴山氏未来的家主,住的院子仅次于主院。
因她爱赏花练剑,刚入院门,就见梅花正艳,山樱含苞,花圃内还有许多冬日开的草花,一年四时,无论什么季节总是花卉不绝。
还有一处演武台,旁边应是一株海棠树,春日棠花纷飞,她在树下练剑,可以想象是怎样的景色。
内室早有女使等候,备好了洗手沐浴的一应用具。
墨麟环顾内室。
无论是隔断的珠帘,还是屏风上绘的仙鹤图,甚至是纱帐上绘的花纹,都处处看得出琉玉的喜好和从前生活的痕迹。
她就在这里长大。
从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小团子,一点一点,长成了如今这个金尊玉贵的少女。
一路风尘仆仆,琉玉回到自己闺房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沐浴,足足泡了半个时辰,用香露熏得从头到脚指头都是香的,她才在女使的侍奉下换上寝衣出来。
墨麟只用了她一半的时间便已拾掇好自己。
桌上不知何时做出一堆信笺,琉玉绕过屏风出来时,他正在看那些秘信。
“……灵雍学宫今年入学试炼的名单?你的鬼蛱蝶连灵雍都能渗透进去呀。”
站在他后方的琉玉弯下腰,将下颌抵在他肩上,细细看过上面的内容道:
“燕无恕?他不早就是灵雍的人了吗?”
墨麟冷嗤了一声:
“他惹怒了钟离灵沼,连灵雍也不让他待了,但此人野心勃勃,竟攀上了姬氏之女,靠着姻亲关系达成了灵雍入学的标准。”
琉玉只短暂地讶异了一下,主要是讶异姬氏这样的书香门第,以燕无恕寒门之身,连入赘恐怕都不够格吧。
“每年入学试炼的第一名都竞争激烈,各世族无不想以此扬名,原本按照月娘的实力,夺得第一应该十拿九稳,可燕无恕这样横插一脚……”
琉玉笑了笑:
“钟离氏要么选择让月娘延迟一年,要么就得拿出点真东西让月娘夺魁。”
既然到了今日月娘都还在名录之中——
也就是说,月娘已经得到《仙工开物》传承的几率不小。
“我也有一封秘信要给你看。”
琉玉隔空取来芥子袋,拿出龙兑城那边传来的信笺。
墨麟顺手揽过琉玉,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才接过她手中的信扫了一遍。
他缓缓抬眸:
“这是五日前的消息,钟离氏与九方氏共邀即墨瑰前来仙都玉京,要与即墨氏商谈年后的粮草生意?”
“不只年后,恐怕是未来数年的粮草。”
琉玉轻轻勾着他的脖颈,自上而下地望着他道:
“看来我们妖鬼之主在边境连夺二城,而城内井然有序,不乱分毫,把这两家都吓坏了。”
墨麟凝视着她的眼。
“没有你,他们不会怕。”
原本侧坐着的腿被他分开,他托了托琉玉的大腿,让她能稳稳跨坐在他身上。
“那即墨小姐打算如何出现在仙都玉京?”
“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就已经让龙兑城那边的人安排我的替身出发了……”
长睫扫过她的锁骨,细密的吻轻轻落上时,琉玉勾着他脖颈的手攥紧了几分。
“……明日,他们应该就能抵达玉京,反正这几日‘阴山琉玉’有充足的理由不出现在众人面前,而即墨瑰,不管出现在灵雍,还是出现在妖鬼之主的身边,都合情合理。”
墨麟想到鬼蛱蝶传回的情报。
不论城池规模,单论手握《仙农全书》,掌握天下半数粮草的实力,就足够即墨氏跻身二等世族之列。
而且,也有不少世族已经开始猜测,妖鬼墨麟之所以能和平攻下边境二城,定是有充足的粮草在背后支援——和即墨氏绝对脱不了干系。
即墨瑰这个名字,早就不知在世族幕僚的口中被提及了多少次。
“合情合理?”
他的吻缓缓而上,缱绻落在颈侧。
“你知道申屠襄看我都是什么眼神吗?”
琉玉故作不知:“什么眼神?”
“他不知你和即墨瑰是同一人,还以为即墨瑰与我联手,是因为她是我的情人。”
“情人啊……”
柔软纤细的手指顺着衣襟,探入他怀中,琉玉无辜地眨眨眼:
“那很快会有更多人这么认为了。”
伏在她耳畔的喘.息愈发粗.重,他扬起湿润如碧潭的双眸望着她:
“我妻善妒,若是被她知道,不知即墨小姐能扛得住几剑?”
粗粝的指腹攥住她的腿,一点点缓慢地下压。
“一剑……还是两剑?”
琉玉咬着唇,凌乱气息里混着几不可闻的哭腔。
“一剑都不行,你出去……”
“不要。”
微凉的唇贴在她眼尾,舌尖轻舔她眼角湿.润,他抱着她伏在窗边,透过院中的宫粉梅花望向今夜明月。
一支梅枝快要伸入屋内,琉玉颤动的发丝勾住梅枝,落下松软雪花。
庭院里竟在此刻传来几声犬吠。
琉玉分了神,朝外张望一眼,墨麟毫不犹豫地伸手阖上窗门,撩开纱帐将琉玉抱回床榻,压着她阴沉沉的警告:
“不许去看它。”
琉玉忍不住笑了笑。
她随手扯下纱帐上悬挂的垂铃,系在了墨麟妖纹蜿蜒的腰上。
“好啊,”琉玉亲了亲他的下颌,眼睛明亮,“只看这只小狗。”
琉玉原本只是想逗逗他。
却没想到他抿着唇沉默了一下,像是缓缓吸了口气,胸腔在她的话语中无声的涨大几分。
——直到第二日一早醒来,琉玉仍然觉得自己耳畔回响着仿佛不会停歇的铃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