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系列应对,她爹娘绝不可能坐以待毙。
琉玉咬了咬唇,垂目凝思。
现在回到仙都玉京的条件都已经具备,他们随时都能动身,唯一一个问题就是——
阴山氏金蝉脱壳的这个计划,到底要不要告诉檀宁?
心情不安的檀宁忽而迎上对面审视的目光。
她思绪一歪,蹙眉反问:
“你该不会是怀疑我吧?”
灯火昏黄之中,通讯阵内的少女蓦然生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走之后,你与彰华相处得如何?”
檀宁怔愣了一下,眉头拧得更深: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关心这个?”
反正现在又不能立马飞回玉京,琉玉估计今晚也不太能睡着了,吩咐朝暝收拾行李后,她继续道:
“好奇而已?不能说吗?那就是没了我人家也不太搭理你咯。”
檀宁的性格哪里经得起这么激,当即冷笑:
“那可让你失望了,我们春日赏了花灯,夏日泛舟去秘境采了灵草,秋日……”
说到一半,檀宁蓦然停下。
琉玉托着腮问:“怎么不说了?”
檀宁抿着唇,半晌又故作没兴趣道:
“没心情跟你说这些。”
“哦?”琉玉慢悠悠道,“该不会是觉得我在这边过得可怜,不想在我面前炫耀,怕我心里难过吧?”
被她说中想法的檀宁面色微微涨红。
“自作多情!”
她确实有点同情琉玉。
过去同在一个屋檐下,她与琉玉总是争斗不休。
其实檀宁也知道,自己没什么同琉玉争的资格,所以从前与其说是她与琉玉争,不如说她就是纯粹的嫉妒琉玉,这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琉玉出身好,长得漂亮,天赋也高。
更重要的是,她连父母也无可挑剔,幸福得就像是老天爷偏心眼造出来的人。
这种人整日在她面前晃,怎么能叫人不生气?
但真等琉玉嫁去了九幽,嫁给了一个据说三头六臂青面獠牙的怪物,只为了换取阴山氏在大晁的声名,檀宁又觉得她不该如此。
她这样的人,得意时叫人恨得咬牙切齿,可真正落魄一点,又让人觉得不忍。
琉玉平静地望着她,忽然开口:
“你还是离九方彰华远一点吧,他不是什么好人。”
檀宁有些意外她会这么说,但很快,她又露出一种不屑中带着几分隐隐得意的神色。
“我知道。”
“你知道?”
“对啊,我知道。”
檀宁难得对琉玉正儿八经聊起九方彰华,她说得缓慢又坚定:
“他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光风霁月,我一直都知道,我早就说过,你跟他不是一路人,天底下最了解他的人是我,他跟我,才是一路人。”
琉玉还是第一次
听到檀宁的这番剖白。
这让她连带着对檀宁都有了几分不一样的认识。
“我觉得你还不够真的了解他,”琉玉诚实地告诉她,“如果你真的知道,或许就算他主动要娶你,你都不肯嫁给他。”
“不可能。”
并不知道前世之事的檀宁自信十足。
她眼神复杂地望着琉玉。
“你这种顺风顺水的人,怎么可能比我更了解他,你甚至都不明白……他到底想要什么。”
琉玉在心底冷笑。
他想要什么,关我什么事。
“……你觉得开心就好。”
琉玉决定,作为檀宁恋爱脑的惩罚,不管是即墨氏的事还是南宫曜阴山岐的事,还是都暂时瞒着她,让她独自难过去吧。
不过有件事她必须让檀宁明白。
“用不着你同情我,我在这边过得很好,而且——我夫君可比你心上人好看多了!”
琉玉得意地轻哼一声,随即毫不犹豫地切断了通讯阵,徒留对面目瞪口呆的檀宁。
谁跟她比这个了!
……就算非要比,这次!也绝对是她赢!
-
翌日一早,极夜宫的众人得知了琉玉要回仙都玉京的决定。
“不等尊主回来一起吗?”
鬼女趴在女使刚整理好的大箱子上,难得神色委委屈屈的样子。
琉玉有些奇怪:
“等他做什么,跟他在路上汇合不就好了?”
扛着另一只大箱子的山魈咬着后槽牙吃力路过。
“她是想问,尊后还回不回来,会不会去了就不要她们……”
鬼女放出了一只巴掌大的蝴蝶扑打山魈的脸。
“那我不管,”揽诸大马金刀地在极夜宫的台阶边坐下,“反正我要跟着去,我还没正儿八经看过仙都玉京是个什么模样呢。”
鬼女立马举手喊着她也要去。
“你们当然要去。”琉玉有点无奈,“你们不去,谁来保护你们尊主的安危?”
去仙都玉京又不可能带上大队兵马。
鬼女揽诸他们这才恍然。
对哦。
十二傩神的职责是保护尊主来着。
……还不是他们尊主自己潜移默化整日给他们洗脑要保护尊后,搞得他们自己都忘记自己上司是谁了。
而且尊主,压根就没怎么要他们保护过嘛。
一行人日暮时分出发。
不只是十二傩神,这次出行,琉玉终于能光明正大带着朝暝朝鸢随行,反倒是方伏藏、相里华莲还有阴山岐他们需易容藏在队伍中。
被阴山岐养得油光水滑的姑获鸟牵引着鬼车驶入暮色,琉玉躺在车内打了个哈欠,问车顶上的朝暝:
“我爹爹怎么说的?”
刚切断通讯阵的朝暝答:
“还是那句话,叫你不必回去,忙你自己的。”
“理由呢?”
“那倒没说,只说自己无碍,是宁小姐大惊小怪了。”
“……下次通讯阵还是你接,问就说我死了。”
琉玉负气地翻了个身。
也让她爹知道,什么都不说,一问就死了是什么感觉。
从北荒九幽出发至南陆仙都,如无意外,最快七日可抵。
听说之前九方妙仪截走傀将的队伍,足足走了一个月,全都是因为气恼不已的钟离氏在中途截杀的缘故。
琉玉沉沉阖目前想,希望他们不要这么倒霉。
虽然昨日一夜没睡,但琉玉这一觉睡得并不算踏实。
她又梦到了崖山。
天门封印松动,天下修者合力聚集于崖山之巅,而阴山泽却回身一剑贯穿阵眼。
这一剑断送了阴山氏,断送了全族的性命,还给了天下人一个名正言顺讨伐攻讦的理由。
为什么?
爹爹为什么会那么做?
梦中的琉玉仿佛置身于瀑布水花四溅的崖边,她想要尽可能地去靠近那个真相,但却隔着镜花水月,怎么也抓不住那道绯红如火的身影——
“琉玉!”
鬼车内惊醒的琉玉在黑暗中嗅到了熟悉的朝雾草气息。
“……墨麟?”她错愕地眨眨眼,以为自己还置身梦中,“你不是还要好几天才……”
“城内有神荼郁垒他们掌控,不用担心,申屠襄带着一队人马说想要当面同你谈谈,我本来是想和他们一道在玄都附近与你汇合,但朝暝跟我说你是因为你父亲出了事,才会临时匆忙回去。”
“所以我就先一步来找你了。”
一路风尘仆仆的墨麟,身上裹着一层冰天雪地的寒意。
他望着眼前乌发散乱,眼底积着一层乌青的妻子。
方才他进入车内时,她脸色苍白,细眉死死打着结,像是陷入了一个挣扎不出的噩梦,墨麟不得不握着她的肩将她从梦中唤醒。
漆黑如墨的乌发垂在她泪痕未干的脸颊,小巧面庞上嵌着一对乌润如珠的杏子眸,她衣襟稍乱,就这样懵懵懂懂地瞧着他,像是还未从噩梦里回过神来。
墨麟被她这样的眼神看得心底有些难受。
“梦见什么……”
话还没说完,眼前的少女突然朝他扑了过来。
炽热柔软的身躯贴在他凝着寒意的衣袍上,墨麟怕冻着她,她却不肯松手。
他只好怜惜地轻抚她的背脊,埋首深吸着她颈上甜香。
“……你这样黏人,更叫我没办法了。”
他不太会安慰人。
除了这样抱着她,并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这样就好。”
双臂紧紧缠住他脖颈,琉玉闷闷道:
“这次你走了好久,我很想你。”
琉玉感觉到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像有什么涌入了他的肺部,挤得他有些难以呼吸。
琉玉先一步开口:
“你不必非得说什么,你想不想我,你的触肢会告诉我的。”
墨麟抽出手,将他身后那几根没出息的触肢摁回衣袍下。
“……不用它们,我也会告诉你我很想你这件事。”
琉玉缓缓地松开他。
鬼车外悬着的琉璃灯在颠簸中晃入她明亮眼底,四目相对的片刻,琉玉微微伸长脖颈,主动吻了吻他。
琉玉几乎能听到他胸膛里狂乱的心跳声,但他却吻得很克制。
唇舌温柔而缠绵的吸.吮,没有带着欲.望的进攻性,只是在她的唇瓣上辗转舔.舐,两人的体温逐渐对调。
琉玉在凌乱的呼吸与濡湿的津.液中,像云朵一样被揉碎了。
所有的彷徨不安,融化成一捧温暖轻盈的水,融化在他断断续续呼唤她名字的低语中。
他说——
会没事的,琉玉。
你那么好,救了那么多人……老天爷也不忍心叫你难过。
琉玉双颊酡红,勾着他的头发笑。
“那祂要是非要同我作对呢?”
绿意潮湿的眼眸倒映着少女心事重重的笑意,他轻抚她的面庞道:
“——天道不公,那就灭了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