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埋在桌子上修理相机,偶尔抬起眼往男生的方向看一眼,即使在这种市井环境中,他还是坐得笔直,一边快速地扭转着手上的20面体魔方,一边在腿上的本子上写着什么。
他同时在两件事上分配的时间很规律,花五秒钟的时间转几次魔方后便在纸上记下一个数字。
老板从来没见过能把左右手用得这么好的人,好奇地抻长脖子去看那张纸,发现这个有些古怪的高中生竟然在做数独。
现在的孩子都这么聪明。老板在心里感叹一声,继续手上的活儿。
一个小时后方知锐拿着被修好的相机走出数码店,在附近的公园里找了个长椅坐下。
相机上的镜头和屏幕都重新换了一个,焕然一新。
他将黑洞洞的镜头对准自己,就像林西图平时对他做的那样,动作笨拙,破绽连连,以为自己没有发现,越来越肆意妄为,但其实每次按下快门时,方知锐都能敏锐地感受得到。
所以这个相机是专门用来拍自己的吗?
方知锐按下开机键,漫不经心地选择存储相册,一张张翻看过去。
果然全都是自己的模样,不同的天气、不同的场景、不同的动作,大部分背景都在校园内,或是垂首看书的侧影,或是在琴房里弹钢琴的背影。
还有几张距离极近,是他趴在废弃教学楼里的空教室桌椅上睡觉,阳光在眼睫下投下一片阴影,看上去比睁开眼时温柔脆弱不少。
能看得出拍摄者虽然没什么摄影技巧,但每张照片都拍得很用心。
方知锐逐渐放慢了翻动的速度,直到最后每一张都会仔细地看过去,屏幕里全都是自己的脸,方知锐脑海里想的却是林西图在偷拍这些照片时的模样。
相机后的那双眼里会藏着什么东西?会和那个下雨天一样蓄出味道苦涩的眼泪吗?
可他弟弟那样好懂,对着他时情绪根本藏不住,抓着他的手会悄悄磨挲,带着另类的渴望。
一颦一笑眼底的欢喜和青涩的欲望就会毫无自知地传递过来,笨得要死,难怪会被人盯上。
最后一张照片拍得最早,看起来只是刚开始拿到相机时的第一次试验,照片内容是方知锐放在钢琴上的手,因为动作太快或者镜头晃荡,照片拍得很糊,也并不好看,但林西图最后还是没有选择删掉。
这张是什么拍的呢?方知锐淡淡地回想,他居然没有注意到。
把相机重新放回书包时,指尖忽然摸到一面粗糙的牛皮。
那本找回来的笔记本还静静地和他的课本躺在一起,应该没有被章明城那群人打开看过,封面上的包扣紧实地扣着。
方知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打开了笔记本。
他以为是林西图的家校作业本,没想到里面写下的竟然是日记。
林西图好像把打游戏的毅力都花在上面了,写了大半本,几乎每两天就会写一次。
不过显然对方的初中生活熬清守淡,憋了半天都憋不出半页纸,有些地方还被歪歪扭扭的修正带修过。
如果把这些日记全导进电脑里搜索关键词,出现得最多的句子就是他哥不理他,第二是他妈教训他,第三是游戏里又被人坑了。
方知锐无意偷看别人的隐私,只是浅浅地翻过去,不过他发现有几天林西图写的日记特别长,比他寒假作业写的作文还长。
翻动的指尖停在其中一页,日期是去年的十二月十四日,正好是他的生日。
林西图事无巨细地把自己早上七点睁眼开始的事一直写到晚上,等方知锐从心理咨询中心回来吃黑巧蛋糕。
他说他哥很没有品味,不喜欢吃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