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前的一封信重新在脑海中浮现。那时他信烧得果决而干脆,绝想不到会有信中字句成真的一刻。
信里写朔月失了不死之身,写朔月即将失去生命,而朔月以决然的态度否决了这番话,只说那是母亲为了让他获得谢昀原谅而撒下的谎言,至于那些伤——“只是会恢复的慢些而已”。
“我只知道这些了。”严文卿低低地叹气,“至于原因,他只说不死之身玄妙难言,自己也不知道原因……但如今想来,他或许早就知道。”
——他早就知道,并且安排了这一切。
谢昀心中划过这个念头。
春日连夜晚都是晴朗的,但他心中却迷雾重重。
寻找容凤声的下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此人早在三年前便离开了皇宫,或是云游四方,或是闭关修炼,全都不得而知。
因为一场求雨,谢从清破格将他奉至国师,他自称无父无母更无门派师承,自幼浪迹江湖四海为家,一身本领袭自天地日月、神鬼精华,要探寻下落简直无迹可寻。
大海捞针的这段时间,谢昀在照月堂留下了。
他想过把朔月带回自己那里,却也知道皇宫里有最好的大夫,有最迅速的消息——何况如果朔月醒了,发现自己在自己那里,自己又该怎么说呢?
不错,他仍然在生朔月的气,这毋庸置疑。但……
四下无人,谢昀低头看着朔月。
这是朔月吗?他越看越陌生,越看越恍惚。
春光扑簌簌落进屋子,将那一面红木桌子映得金光熠熠。
朔月像一汪冰封的湖泊,随着春日的到来,回暖的冰面细细密密地碎裂消融。新鲜的血冲破肌肤,从千万条缝隙中汹涌而出,将他淹没进汪洋血海。
鲜血静静流淌,无声没过看似漫长却实则只有二十年的生命。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
伤口没有痊愈,新生没有到来。
谢昀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
他应该对朔月有信心的——这是长明族的不死者,毒药和刀剑都奈何不得的小观音。
死……他怎么会死?
谢昀设想过未来。朔月长居宫中,自己在宫外过平静的生活。
或许他们还会相见,甚至还会坐在一起喝茶闲话,重说当年事。
又或许再也不见,他独自带着这份遗憾和折磨,走到生命的尽头,而朔月会独自渡过漫长的生命,在见过千千万万的景色和人潮后,偶然想起一个叫谢昀的人。
可是,“死”——太突然了,也太直接了。
甚至没有一声告别。
谢昀拧干绢帛,继续给朔月擦拭着,尽管那张面庞上已经一丝血迹也见不到了。直到手指不慎触碰到皮肤,他才意识到那张面庞冷得像冰。
落进照月堂的光明了又暗。容凤声还是没有找到,朔月依旧没有醒来。
谢昀又想起他和朔月的最后一面。
朔月说对不起,然后离开。那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要睡着了吗?
但他没有停留,而是选择一个人,一步一步地离开人群,离开皇宫,带着一身血色,走到了遥远的黑暗的山林,直到来到母亲身边才安心睡下。……他不想被自己找到。
醒过来吧,他一遍又一遍地祈祷。
你不能离开的比我早。
某个夜晚,严文卿递来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