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你的儿子,你尚且不在意。”朔月的声音听起来异常遥远,“何况,这是陛下的意思。”
林遐便笑起来。
两人的交谈远远地传入耳中,一时间,那些春风,那些承诺,那些同床共枕的夜晚,都随着东去的波浪远去了。
伤口并不很深,但亲自验证了最为恐惧的事情,谢昀只觉得头晕目眩。
他一度以为朔月是上天给自己的恩赐,并敞开心扉、接纳并珍视这份恩赐至今几百个日夜。直到这份恩赐被猝不及防地收回,方才知道那些东西原本从未属于他。
外头传来喧嚣的声响,想来是潜伏的暗卫们见自己迟迟不出,担心自己难以应对,故来支援。
情感让谢昀想抓着朔月问个明白,但理智更先一步主导了他的身体,迫使他拔出剑来,朝着林遐刺去。
谢昀握剑的手几乎攥出血来。
这一刺积攒了太多新旧怨气,林遐不料谢昀尚有余力,目光从玩味到惊异,不得不拔剑格挡,只是另一边袖箭箭发如雨,一阵呛人的烟雾散后,谢昀已经不见了踪影。……
满地狼藉中,朔月望着谢昀消失的方向。
匕首还握在手里,血从掌心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渐渐止住了。
有声音自他背后传来:“不忍心下死手?”
“是你自己没能拦住他。”朔月不回头,声音平平地陈述,“我已经按陛下说的去做了。”
“他到底是我的儿子,我还不忍心真杀了他。”林遐的神态看起来有些怅然,好像真成了个爱子之心深重的慈父,“你不知道,那天晚上他放的好大一把火,恨不能把我们连同他自己都烧死,今日是他第二次想要我的命了……有这种儿子,我也着实苦恼得很。”
朔月静默地望着满目黑暗,林遐却像是将他当成了什么知心密友,兀自说了下去。
“当初我与姑母都说,他既然是林家的儿子,是我们的血脉,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他好好地坐着皇位便是。林家不会对他的皇位动心思,他继续保林氏代代荣华——都是自家人,何必闹得今日这般难看?”林遐长吁短叹,“可惜啊……”
朔月低头去拔脚腕上的铁环。
铁环入骨,纠缠血肉。他咬牙扯下一半,一时间冷汗涔涔,险些支撑不住身体瘫软下去:“那你今日是想再劝一劝他?”
“我还没这么天真。”林遐淡淡笑道,“或许陛下没必要非让他死,但我嘛……”
他确实动了杀心。
这是一份复杂的情感。即使林遐从未尽过父亲的职责,即使谢昀的出生并非他本意,他还是会遵循着男人的本能,希望子孙满堂、血脉绵长,希望享受世俗的权威,再怎么求仙问道、超脱世俗也改不了这份原始冲动。
当然,如果儿子要杀他,挑战他的权威,那就另当别论了。
“怎么,刚刚拔刀时不是很果决吗,怎么这么快就后悔了?”他瞟一眼朔月,讥笑道,“你不是最遵守契约吗?如今皇位上那位才是皇帝,你方才所为,陛下一定高兴。”
朔月知道林遐在嘲笑他。
为着虚无缥缈的契约,伤害深爱自己的人……天底下没有人会这样做,但朔月做了。为什么呢?
握刀的那只手被猝然抓住。朔月知道林遐想看什么,却不想由着他,匕首电光火石间出鞘,抵上了他的咽喉。
握着匕首的手依然很稳。
就算刀刃不久前才深深地切开过掌心血肉,此时此刻,也已经痊愈了。
匕首抵着脖颈,林遐混不在意,只是冷笑一声。
刹那间,私牢自四面八方涌出数十人,皆是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