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色泽乌亮的黑宝石被锁在宝蓝色丝线交织打成的络子中。远望去,像是即将破晓的长夜里,一枚星子盈盈闪烁。
李羡鱼弯眉。
她想,临渊应当会喜欢的。
远处,亥时更漏敲响,是该就寝的时候了。
李羡鱼便将剑穗放在枕畔,更衣团上榻去。
灯火熄去,殿内这般寂静。
李羡鱼有些睡不着,便习惯性地往红帐外轻声道:“临渊,你困了吗?”
“若是不困,便陪我聊会天吧。”
她的语声落下,帐外许久没有传来回应。
李羡鱼这才想起,临渊是出宫去了。
今夜不会回来。
于是她在榻上转了个身,伸手轻轻拨弄着剑穗底下的流苏,有些出神地想——
临渊现在在做些什么呢?
是不是,正在宫外的某处,就着今夜明朗的月色,吃着好吃的糕点,清点着他新买的,有趣的小物件?
*
城外荒郊,玄衣少年持剑而行。
夜风吹过道旁衰草,将身后几道浅至近乎不闻的呼吸声送入他的耳畔。
人数不多,却皆是好手。
这些明月夜的爪牙已跟了他半日,只待一个动手的时机。
临渊握紧了手中长剑,拇指无声褪开剑鞘。
他亦在等这个时机。
风吹云动,将一轮明月掩至云后。
其中一人猛然发难。
临渊骤然回身,剑鞘落地,手中长剑与攻势凌厉的匕首相击,爆出一枚火星。
来人一击不成,立时后撤,东西两面立即有人猱身接上,一人持刀,一人持钩。
刀锋劈面,来势凌厉,而铁钩阴狠,专攻腰腹。
临渊后撤一步,避开刀锋,手中长剑自肋下穿出,刺向持钩之人,剑势凌厉,一往无前。
() 持钩者拧身后退,临渊并不收剑,剑招改刺为扫,三尺长的重剑如有万钧之力,迎面击上一人。
隐在暗处的持匕之人连连后退,吐出一口鲜血。
夜色渐沉,风声劲厉。
这场在荒郊中的暗斗渐渐行至尾声。
两局尸身倒在地上,于枯黄秋草上氤开深浓血色。
而持钩者也终于被击中手腕,铁钩脱手飞出。
临渊欺身而上,单手锁住他的咽喉,将他重重摁在身后的胡杨木上。
死士的后背猛地撞上树干,树上落叶萧萧而下。
临渊冷声:“带我去明月夜的入口。”
明月夜有两个入口,一是供奴隶竖进横出,一是由前来享乐的权贵们来往。
他要寻得便是后者。
这便是他这次出宫诱敌的目的。
那持钩之人死死盯他一阵,嘴角骤然生出些扭曲的笑意。
“没有奴隶能活着离开明月夜,你亦绝不例外。”
他说话间,口齿中开始淌下黑色的鲜血,继而七窍都往外涌血。
临渊立时收手。
明月夜的死士在地上抽搐了一阵,很快便彻底气绝,没了声息。
四面彻底归于寂静。
风声渐歇,一轮明月悬于高天,照身旁溪水如银,潺潺而过。
临渊在溪畔青石上蹲身,就着溪水,洗去长剑与自己双手上的血迹。
薄红如线,于明净的溪水中飘摇远去。
水中的月影时聚时散,依稀可见天上明灿星子。
临渊起身,自袖内取布巾拭剑,一抬手,却觉掌心触感有异。
他垂眼看去。
却见掌中并非是他随身携带的布巾,而是一方柔软的锦帕。
月白底,绣着重瓣海棠与玉蜻蜓,散着淡淡的木芙蓉香气。
是白日里李羡鱼覆在他腕上的锦帕。
应当是仓促间,被他错拿过来。
临渊垂眼,在满地的血腥气中,突兀地想起那个木芙蓉花似柔软纤细的少女。
这个时辰,李羡鱼应当已经睡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