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第53章
阆王卫矛在四年前受了重伤,加之年事已高,等于是在鬼门关?走了一趟,虽保下了性命,但从此便不?能再提枪,需要?常年静养。
阆王是北阆的定?海神针,断不?能叫敌国知晓阆王已无法再上?战场,且奉京探子?众多,以防万一,对外,阆王还?未解甲归田。
但事实上?,如今阆军已逐渐由阆王爱将苏牧统领,苏牧是阆王一手带出来的,很有阆王几分魄力与手段,在阆王逐渐放权的这?些年,他也慢慢的稳了军心。
且众所周知,阆王膝下只有盛安郡主,虽早些年盛安郡主也曾提刀上?过战场,称得上?女中豪杰,可盛安元年郡主丢失长女,郡马又受重伤落下了旧疾,盛安郡主便将重心偏移,再未进过军帐。
阆王倒是有外孙顾容锦,在小公子?三?岁时,阆王就迫不?及待将小娃娃弄到了军中,准备将他培养出来接管阆军,可顾容锦完美的继承了父亲顾兰庭的血脉,自小就娇气的不?行,对刀枪剑戟格外的抗拒,连血都见不?得,别说让他提刀杀人了,光是看见那冷冷的刀锋,人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如此几次下来,阆王也就慢慢地死?心了。
所以如今阆军心里也都明?白,阆军主将早晚会是苏牧。
可心知肚明?是一回事,能不?能真的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阆军是因?卫矛而建立,若主将易姓,有很多人是无法接受的,眼下阆王虽放权,但到底也还?握着兵权,仍是阆军主将,暗中的涌动才没有立刻呈到明?面上?来。
当然,阆王对此也不?可能一无所知,只是事到如今,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他再无其他血脉继承衣钵,这?已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初时阆王心中也是有些堵塞的,但久而久之他也就强迫自己接受事实了,如今的阆王府,虽守卫比以往更森严,但练武场却比往些年要?清冷了。
阆王如今养起了花花草草,让自己换了种活法。
偌大的花圃中,摆上?一张茶案,偶尔有老友登门,便在此煮上?一壶茶,叙叙旧,忆忆往昔,日子?倒也过的充实宁静。
这?日,下人禀报施家老爷子?登门,阆王一听,当即拿出了最好的茶。
无他,施家老爷子?的病越来越严重,忘记的事也越来越多了,指不?定?哪日就不?记得他这?个少?年相识的老友了,如今趁老友的记忆中还?有他,他自要?用最好的东西?招待。
施家老爷子?与阆王在樾州相识,彼时二人都是翩翩少?年郎,一个赛一个的俊朗,不?知惹了多少?樾州姑娘的芳心,只可惜施家主家在奉京,施老爷子?当年也只是在樾州短暂停留,就在阆王成婚的第二年,施家便来人接回了自家嫡公子?,回去继承家业。
二人再相见时,已是盛安元年,早已物是人非。
那位当年被施家嫡公子?唤作美人嫂嫂的女子?,已经故去了多年。
时光不?饶人,而如今那一对在樾州意气风发,风度翩翩的少?年好友,都已年过花甲。
“还?记得我呐。”
阆王替施老爷子?添上?一盏茶,笑着问。
施老爷子?抚了抚胡须,气定?神闲道?:“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啊。”
话落,二人相视一笑。
“卫兄当年可是貌赛潘安,风靡整个樾州城啊。”
施老爷子?饮了口茶,眼睛一亮,赞道?:“哟哟哟,这?是真拿好东西?招待我了。”
阆王又为他添上?一盏茶,道?:“只要?你来,我这?里就一直给你留着好东西?。”
施老爷子?摇头笑了笑,而后长叹一声:“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你就是怕我这?病撑不?了多久了,怕我忘了你。”
阆王面色稍稍黯淡。
“说起来啊也是不?公,你年岁比我还?长,怎我瞧着黄土到了脖子?,你才埋了半截?”
施老爷子?有些不?平道?。
阆王纠正道?:“我只比你长半月。”
“那也是长!”
阆王笑着点?头:“是是是,你年岁比我小,我半截身子?入土,你便该比我少?一捧。”
施老爷子?满意了。
他又饮了盏茶,再次赞道?:“呀呀呀,真是拿好东西?招待我了。”
阆王眼神微变,声音稍稍放轻:“这?话,你刚才说过了。”
施老爷子?愣了愣:“是吗。”
阆王轻轻点?头。
“唉,我啊,是真的不?成了。”
施老爷子?又长叹一声,缓缓道?:“不?过我这?一生也是没有什么遗憾了,只要?小辈们好好的...哎哟,提起这?个,前阵子?我那小乖乖掉下悬崖,我差点?就没挺过来,好在小乖乖没事,不?然今日这?茶你就得给我倒地上?了。”
阆王知道?施老爷子?口中的小乖乖是他唯一的外孙女,也知道?秋雾山发生的事:“这?事我可是有耳闻的,说是阖府的人都没将你拦住,硬是叫你连夜去了秋雾山。”
“哼,出了这?么大事他们还?想瞒我,也不?看看我是谁,他们能拦得住我?”
施老爷子?瞧着,还?颇有几分自豪道?。
阆王饮茶的动作顿了顿。
若换成是他,他也一样坐不?住。
可他没有这?样的机会,他的外孙女弄丢了。
他这?一生若说有什么遗憾未了,那只能是他未曾见过面的外孙女,若她在,他也能一口一个小娇娇挂在嘴边。
“呀,我今日来找你是作甚来了?”
突然,施老爷子?皱眉道?。
阆王回神,笑看着他:“我还?道?你只是想与我把茶言欢?”
“美人嫂嫂说的对,你是该多读些书,那叫把酒言欢!”
施老爷子?纠正道?。
阆王手中茶盏一晃。
美人嫂嫂,这?是多少?年前的称呼了。
她已离开他好多好多年了。
“啊对,就是美人嫂嫂!”
施老爷子?有些前言不?搭后语:“我前些日子?好像看见了美人嫂嫂。”
阆王抬眸眼神复杂的看着施老爷子?。
这?病真是越来越严重了。
不?过,他若快到那一天,是不?是也会看见她。
没道?理施如桉能看见,他却见不?到。
“不?过也不?是她,但又有些像。”
施老爷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继续喃喃道?:“我就看了那么几眼,刚开始觉得是她,可转瞬又觉得不?是,美人嫂嫂好像没她那么瘦。”
阆王听着听着,脸色就逐渐变了,语气带着几分急切道?:“如桉,你在何处见过?”
茹妹已病故多年,施如桉看见的自然不?会是她,但这?世上?还?有一个她的血脉,或许会像她几分。
“在何处见过?”
施老爷子?:“嘶...我得想想。”
阆王沉住气,认真道?:“你好好想,慢慢想,一定?得想起来。”
即便机会甚微,他也不?能放过。
兰亭如霜为这?事内疚自责多年,也痛苦了多年,他们宁愿不?厌其烦的一次次见那些找上?门别有用心的人,也不?会错漏一个。
时间缓缓流逝,终于,在阆王快要?忍不?住时,听施老爷子?道?:“你真是把我绕糊涂了,我方才不?是说了就是我去看小乖乖那日见到的嘛,那些人还?说是她抱着我小乖乖跳崖的勒!但小乖乖为她说话,那就一定?不?是她。”
阆王望着施老爷子?无语凝噎片刻:“...对,你说了,是我没记住。”
之后阆王便有些心神不?宁,施老爷子?也开始打瞌睡,他让人将施老爷子?送回施家,又叫人去了盛安郡主府。
卫如霜知晓父亲要?见她,当即就出了门。
阆王说了原委,卫如霜感觉心跳都快了几分:“我见过她,她有几分像兰庭,我早先就让人去查了,但并没有发现疑点?。”
但现在看来,恐怕不?一定?!
单单像一个人便罢,可她又像母亲,又像兰庭,那就不?是巧合了!
“父亲,施伯伯的病...”卫如霜委婉问道?。
阆王深吸一口气,正色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安排我与她见一面。”
是不?是真的像,他一眼便知!
卫如霜点?点?头,沉思半晌后,道?:“父亲,此事需万分谨慎,秋雾山一案女儿?总觉得不?对劲,那突然冒出来的梁大人更像是被拿来顶罪的,若秋雾山一案本就是冲着她去的,在弄清真相前,我们最好不?要?冒然见她。”
“郊外庄子?上?的梅花要?开了,女儿?这?就回去拟请帖,以为容锦相看为由,邀奉京城姑娘赏梅。”
阆王面色凝重的点?头:“好。”
-
乔氏屈尊降贵的到了杏和院,也就代表着她向魏姩低了头,魏姩那日亲自将她送出院子?,在外人看来,冷战多日的母女终于说情误会,重归于好了。
之后几日,乔氏每日都会请魏姩去饭厅用饭,两厢都有意,魏姩与魏家人的关?系也就慢慢地的开始缓和,隐隐回到了从前,甚至还?要?更亲近些。
这?日,乔氏又给魏姩送来了新的布料,说要?给她做衣裳,魏姩对此表现的万分惊喜,对乔氏也更加亲昵。
乔氏这?才试探的提起了魏恒的事。
魏姩倒也不?避讳,只道?:“原本长兄该进礼部的,只是...”
只是什么,不?必说二人也都非常清楚,乔氏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
魏姩便挽着她的胳膊道?:“殿下的脾性母亲是知道?的,他不?愿叫我受了这?份委屈,便将气撒到了长兄身上?,不?过,若我去求求殿下,或许长兄还?有机会。”
乔氏闻言大喜:“如此甚好,甚好。”
魏姩定?定?的看着她,她立刻就拍了拍魏姩的手,担忧道?:“只是辛苦姩姩了,不?知如此,可会惹怒殿下。”
魏姩得到她的关?怀,脸上?又有了笑容,垂眸低声道?:“母亲放心,女儿?有办法的,便是殿下生气,女儿?受着就是。”
“只是那日我还?在气头上?,说了些话伤了长兄的心,我这?就当是给长兄赔罪了。”
魏姩说罢拉了拉乔氏的手臂,轻声央求道?:“母亲也替我在长兄面前说说话,让他不?要?怪罪我才好。”
乔氏眸光微闪,轻笑着安抚道?:“姩姩放心,一家人哪有隔夜仇的,况且这?件事本就是你长兄不?对在先,这?件事我们以后就都不?提了啊,他要?再敢生姩姩气,母亲就替你去教训他。”
魏姩闻言受宠若惊道?:“谢谢母亲。”
之后二人又闲聊了几句,魏姩便送乔氏出院子?,分别前,她轻声同乔氏道?:“母亲,虽说我会尽量去求殿下,但母亲知道?的,殿下喜怒无常的,唯有对自己人宽仁些,若长兄之后能为殿下做事...”
魏姩顿了顿,面带羞赧道?:“反正,我早晚也要?进东宫,母亲也说了一家人一体?....”
魏姩的话未说的太尽,乔氏却是明?白的,她嗔了眼魏姩,道?:“姩姩这?说的什么话,作为臣子?不?就该为君分忧么?”
话落,二人‘默契’的一笑。
送走乔氏,魏姩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
乔氏想要?为魏恒谋个前程,那也得看他接不?接得住!
但这?件事她想要?万无一失,还?得求太子?相助。
次日,又是魏姩去别院的日子?。
她照旧喂完狼,便去了练武场。
一到练武场,魏姩就发现了不?对,还?不?待她开口,早早等候的侍卫便上?前道?:“殿下吩咐,从今日开始,姑娘的训练翻倍。”
魏姩整个人僵在当场。
好半晌,她才道?:“为何?”
侍卫摇头,说自己也不?知。
魏姩沉默许久后,只能选择豁出去了。
一整日的训练结束,魏姩人都要?虚脱了。
她靠在浴桶上?,回想起今日加强的训练,还?是一阵后怕。
她不?由开始回忆,她是不?是近日又何处惹到他了?
可想来想去都没有想到答案,她实在累的狠了,昏昏沉沉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人已经在金衣楼。
她一睁眼,便透过纱帐看到太子?负手立在窗边的身影。
魏姩忙起身穿上?外衣鞋袜,上?前行礼:“殿下。”
今日累的有些狠,她的双腿酸疼的厉害,屈膝时不?慎一个踉跄,褚曣早在她走过来时就回了头,及时伸手扶住她。
“谢殿下。”
魏姩站稳后,垂首不?肯看他。
语气里不?难听出几分埋怨和委屈。
又是负重,又是杀招,他是不?是把她当兵来训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