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溯眉宇缓缓松弛了下来,他一手微抬,便见一个暗卫从梁上落了下来,姬未湫下意识往后退了退——草,这身法太吓人了,眼前一晃就多了个人!大变活人了!
姬未湫甚至还有闲情想着这功夫要是放在现代,就算当不了特工,整个非遗技术传人之类的上街头卖艺都能发家致富。
暗卫面容普通,是扔在人群里就找不到的长相,他低眉垂目道:“禀殿下,据查证,周副统领与殿下回京时兵分三路,放出消息一一排查,终发现青玄卫中出现了一名叛徒。”
小卓公公听到此处心中有些诧异,他跟着陛下这几月,也有意无意听过暗卫禀报一些事宜,一般来说他们说话都极为简洁,只会说答案,如果圣上有问,才会说些详细的。今天是怎么了,说得这般详细?
暗卫说罢,也觉得有些失言了,只是见到瑞王殿下目光灼灼,好奇极了,不自觉的就多说了两句。
姬未湫听到这里,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果然有内……奸细。”
“猜到了?”姬溯饶有兴致地问道。
“隐约有些感觉。”姬未湫道:“皇兄叫我下江南,那么大的阵仗,总不至于就为了查那几个贪官吧?查贪官谁不能去,非要我去?肯定有其他事情。”
姬未湫一开始觉得是周青是内鬼,但仔细想想应该不是,周青如果是内鬼,他回不到燕京。从在泉州府被厨子刺杀一事来看,他就觉得青玄卫有点不对劲,有些太松散了,后面在江上被刺杀,也很离奇……被人杀到船上不离奇,但还有弓箭手就很离奇了。
那可是江中-央啊!离岸边少说两三百米,又是晚上,眼神再好能精准锁定两三百米外大船上的一个人?!如果说用的是精铁长箭,用巨弓,他也就捏着鼻子认了,可那箭矢分明是小箭,只有臂长。
如今仔细一想,那小箭更像是一种暗器,在御船上朝他放暗箭太显眼了,毕竟大量高手齐聚此处,这一箭只要射出来,不管中没中,人都是必死无疑的。但如果放箭的人在离他四五十米的护卫船上,一切就显得很合理了。
毕竟护卫船上只有随行护,在这种情况下,护卫船主要的关注点是御船,而不是自身,本就是轮班,紧着自个儿休息还来不及,谁有功夫管同僚在干什么?睡不着吹吹风有什么奇怪的?
“你倒是清楚。”姬溯意味深长地道。
姬未湫心中知道他哥恐怕觉得他知道得有点多了,但是伪王这件事如鲠在喉,他不说不快,便道:“其他人先下去。”
随侍的宫人们悄悄抬眼看姬溯,见他颔首,这才纷纷松了一口气退出去了——他们早就不想听了!这种事情他们知道那么多干什么!知道越多死得越快好不好!
姬未湫见偏殿中只剩了几个心腹,这才道:“皇兄,这其中是否有古怪?看这几次,有的是要杀我,有的是要抓我……不像是那几个贪官干的。”
贪官是想升官发财,不是想升棺见财,御船上除了他这个瑞王,还有张二邹三他们,但凡误伤一个,地方官员再如何也挡不住朝中要员使劲折腾啊!比如邹三,但凡他在某地擦破了一点皮,他爹是户部侍郎,一应款项是不敢不发的,但他敢最后一个发!回头再去隔壁吏部找尚书唠唠,这地方官的考绩就完了。
姬溯饶有兴趣地问道:“为何这般想?”
姬未湫理直气壮地说:“抓我有什么好处?捧着我才有好处!都知道我是奉旨下江南,为母后祈福的,指不定后面就跟着皇兄你的眼线,摸清我的脾性让我别回京说坏话不就行了?”
“再说了,把我抓走做什么?作人质?要赎金?”姬未湫恶趣味地说:“到时候皇兄你兵临城下,对方把我拉到城墙上,喊话要皇兄写下退位让贤诏书,否则就把我扔下城墙摔死……”
姬溯好整以暇地喝了一口茶,正想说话就听姬未湫笑了起来:“哈哈哈你说他们怎么想的?这还要选?皇位何其重要?说传就传?传了咱们和母后还能活?那还是叫我摔死吧!回头哥你把人拎到我坟头去杀,千刀万剐,我绝不求情!”
正在此时,庆喜公公捧着一个小汤盅进来了,与两人行过礼后就将汤盅放在了姬未湫面前,很是和风细雨地说:“殿下,膳房刚做好莲子银耳羹,您尝两口,润润喉。”
别说,姬未湫确实有些饿了,那莲子银耳羹端在手里碗也只微微有些温度,尝了一口,果然是温凉冰润,他看姬溯没有反对的意思,便低下头吃了起来。
只有一盅,又是庆喜公公亲自送进来的,必然是他哥授意的。
“多谢皇兄。”那汤盅就这么丁点大,没一会儿就被姬未湫扒拉干净了,他刚想再讨一盅,忽地面前就被姬溯扔来了几本折子。
姬溯扬首:“看。”
姬未湫随意捡了一本就看了起来,内容很简单,请罪的帖子,来自江宁知府,姬未湫遭刺杀,运河在其管辖范围内,他自然是要请罪的,一看时间,果然对得上。
第二本是泉州知府钱之为的请罪贴,内容大同小异。
第三本则是一本密折,这种密折不必经过内阁,可以直接呈送御前,只有各府知府才有这个资格。当然,谁敢在上面胡说八道亦或者整出点马屁连篇的,很容易被连降三级。
密折同样是泉州知府钱之为写的,他在其中极尽委婉的告瑞王殿下在泉州府搜刮民脂民膏,烧杀掳掠,勒索贿赂,就像是个清白极了的官员,在与皇帝诉苦,还给足了皇帝面子——看吧,我多知情识趣,我受尽委屈,这么严重的事情我还悄悄禀告,免得损及皇家颜面,也免得让圣上和太后下不来台。
“如何?”姬溯慢条斯理地问道。
姬未湫挥了挥密折:“这钱之为不去写话本可惜了。”
姬溯看着他:“你欲如何?”
姬未湫歪了歪头,傻了吧唧的:“……啊?”
“什么我想干什么?”姬未湫道:“皇兄你在这儿呢,皇兄办就行!我管这个干什么?大不了和他上殿对峙……或者我去套他麻袋揍他一顿?”
姬未湫平视着姬未湫,缓缓地道:“姬未湫,不要装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