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滑的丝料自光滑如镜的墨玉砖上摩挲而过,带来了细微的摩擦声。
“跪下。”
姬未湫利索地跪下了,准备听训——他自小就是他哥带大的,下到吃饭喝水上到读书处事都是他哥教的,他和他哥差了十二岁,要是差得再多一点,他哥直接能当他爹了!
姬溯垂眸看着哪怕跪着也不算太板正的年轻人,随意束着的马尾散落下去,露出一小截修长的颈子,掩在乌丝与红衣之间,白得有些刺眼。
自小到大,姬未湫就是记吃不记打的货色,宫中规矩森严,礼教严苛,姬未湫不知道吃过多少次教训,可仍旧是跪没有跪相,站没有站相。
姬未湫察觉到他哥的视线,没忍住缩了缩脖子,又把脑袋往下低了点。
他哥到底是怎么做到让视线带温度的?真的,脖子都在发凉!寒毛都竖起来了!
姬溯淡淡地道:“为何殴打周二?致人残疾,你可知道是什么罪过,若非……”
姬溯还未说完,就看见姬未湫豁的一下抬起头来,满脸恼怒地道:“果然是周二那厮告状!”
这一世,敢打断姬溯说话还好端端地活着的人不多了。
姬溯这般想着,训斥的话还未说出口,就听姬未湫嚷嚷开了:“哥!我没错!这事儿再来一百次我也这么干!周二那厮什么玩意儿!人小姑娘好端端地在路上走,他一把把人扯进车里头,要不是我去的快,小姑娘都要咬舌自尽了!我打断他一条腿,算便宜他了!”
“此事属京兆尹份内,与你何干?”姬溯反问道。
姬未湫半条腿站了起来,信誓旦旦地道:“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姬溯平静地道:“放肆。”
姬未湫默默地把腿跪了回去,姬溯右手微抬,庆喜公公倒抽了一口凉气,给了姬未湫一个同情的眼神,从一旁取了一根戒尺呈来。姬溯取在手中,清淡地道:“伸手。”
姬未湫唰得一下把手缩回了袖子里:“皇兄,我不伸!你作甚罚我!我路见不平救了个无辜女子性命难道错了吗!我不服!我不伸手!”
其实他何尝不知道这戒尺罚的是他规矩松散,不是罚他见义勇为,但他只能装糊涂!不装糊涂那就要挨打了!
姬未湫在心中暗叹倒霉,这不在外面松散习惯了,平时进宫一般也遇不到他哥,母后疼他都来不及,难道还能挑他的错处故意打他不成?那种大宴大家要跪都是一道跪着,乌泱泱的一片,看不看得清另说,就算是看到了,他哥难道还能真能把他拽出来训吗?
姬溯素来不与他废话,目光微动,便有两个青玄卫现身来,姬未湫一看见青玄卫现身,当即知道不好,他神思一动,忽地就向姬溯扑了过去,那两个青玄卫神色骤变,但姬未湫和姬溯的距离太近了,他们根本来不及阻拦,眼睁睁地看着姬未湫抱住了姬溯的大腿。
姬未湫成功抱住姬溯大腿,他也不跪了,就搁那儿席地一坐,给青玄卫一个隐晦的挑衅的眼神后就抬脸看姬溯,可怜巴巴地说:“皇兄~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都快二十岁的人了,皇兄还拿戒尺训我,万一传出去我的脸往哪里搁?”
“万一别人都当皇兄恶了我,都下死手欺负我怎么办?我哪里还有体面?”说罢,姬未湫还叹了口气,黯淡道:“到时不知道多少人要上我折子骂我荒唐,史官那一笔落下,我岂不是要背上千古骂名?”
若说其他,姬溯当即就叫人摁住他打了,但姬未湫提及体面,他确实也不好再动这个手,但一口气叫他堵在胸中,他似笑非笑地说:“瑞王殿下这是在指责满朝文武皆佞幸之辈?”
姬未湫道:“我没说,不过皇兄是天子,正所谓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体贴上意乃是为人臣子应尽之份。”
姬溯的目光有一瞬间的锋锐,又极快地隐去了,他道:“下不为例,放手。”
姬未湫没敢再在老虎头上拔虎须,见这一关算过了也就松开了手,爬起来行了个礼:“多谢皇兄。”
姬未湫瞅着也没什么其他事儿了,正打算溜之大吉,却见姬溯平淡地说:“你已近弱冠,也该成亲了,王相嫡幼女温良恭俭,秀外慧中,与你相配,你若无异议,便择一吉日成婚。”
姬未湫听到第二句就想跳起来反驳了,但方才吃了教训,此时没敢再犯,硬是忍着等到圣上说完,他才道:“我有异议!我不成亲!”
“为何?”姬溯问道。
不为什么,就因为王相是个小反派,是他哥登基以后第一个杀的权臣!
这话是他能说的吗?
说来话长,那就长话短说——他很不幸的穿了书,在原著中是个反派……好吧,说是反派都算是高攀了,严格意义上来说他是个小怪NPC,主要作用是鱼饵,在原著中具体用途就是被他哥抛出去钓鱼,等所有大鱼都被钓完了后,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没杀他,但打断他的腿,把他给关到了死。
他哥下手下得这么狠,虽然也有原著里的‘瑞王’心思不正的关系,但也确实是因为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的缘故。
先帝后宫三千,后宫看似风平浪静,妻贤妾美,实则波涛暗涌。他们的母后张皇后为后二十年期间经历过无数后宫倾轧,生下姬溯后奠定了地位,既嫡又长,封为太子理所应当。
没想到张皇后十二年后老蚌怀珠,又生下了第二子……这个时候后宫自然不平,要是皇后生下个狸猫,理所当然的可以危及太子地位,所以他哥就玩了一手狸猫换太子之假太子再换狸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