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背突然迸发出红光。
几l乎一瞬间,金属墙壁的缝隙当中爬满了植物,由于魔力催动而适宜蔓延的生命瞬间布满了整个密闭的房间。
明明是无法逃脱的金属牢笼,却在这一刻短暂的构筑出了一小片的森林。
每一片叶子当中、空气当中,都弥漫着无色无味的特殊毒素。
哥伦布的脚步重重一顿,被一株从地面蔓延而出的藤蔓拽住了脚踝。他的手指尖几l乎要触到迪克的眼球,千钧一发之际,Archer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向他发起了进攻。
“祈祷之弓(YewBow)!”
在凯尔特神话当中,红豆杉往往会被视作是通往冥府的树。雪伍德森林当中的侠盗猛然抬起手臂,三发弩箭以刁钻的角度射向了Rider的方位。哥伦布立即挡下了其中的两枚,但仍旧有一枚弩箭划破了他的长袖,在手肘的位置上留下了一道破皮伤口。
“谁允许你在我的船上变出了一棵树——”
Rider带着满腔的怒火试图还击,但迪克的动作同样很快,他身上披着隐形的斗篷迅速和Archer汇合,突然蓬勃生长的红豆杉将整个船舱挤出了一个能容人通过的缝隙,他们两个人猫着腰,迅速从这里逃了出去。
“刚刚那样就足够了吗?”
迪克边跑边问:“真的不用再给他补两下?”
“空气当中的毒素通过破口的皮肤进入身体,最后又经过祈祷之弓来引爆,刚刚那一下够他受的,就算不死也会因为毒素的作用而逐渐衰弱。”
罗宾汉向他解释:“受伤的动物在森林之中是活不了太久的,因为总有别的猎食者会寻找最好下手的猎物——圣杯战争是七名Master和七位servant的战争,除了我们以外,肯定也会有别的人注意到他们的衰弱。”
这种方法不够正派,也不太勇武,但确实是劫富济贫的侠盗所能够作出的事。在他们身后,一连串的巨响轰隆隆地追了上来,仿佛整艘船都在因为刚刚的突然袭击而发出震怒。无数的吊灯、货仓柜、脱落的围栏和电缆线像是活过来一般对他们围追堵截,整艘船仿佛都被异化成为了潜伏在海面上的怪物,终于露出了自己尖锐的
() 爪牙。
“要跑路了!”
罗宾汉一边在前面开路一边大喊:“你的朋友现在在哪里?我们去规定的地方汇合!”
“甲板上!”
迪克同样大声回应,他的身上被Archer施加了迅捷的护符,两个人用远超常人的速度在这艘危险的货船当中疾驰:“那里是最好逃脱的地方!”
另一边,杰森·托德也在迅速奔跑。
原定计划当中,Archer的一发宝具应该能够字将船上的从者直接带走,现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一切肯定没有按照他们最初的计划顺利执行。
就在刚刚,一位原本正在和自己纠缠的船员突然停住了动作,仿佛断电的机器人一般倒在了地上,身体抽搐几l下之后就没了动静。
杰森伸手在对方鼻子下面探了探,或许是因为这个人衰弱得太厉害,又或者他已经死透了——总之,他并没有感受到什么生的气息。
像这样的人不止一个,以至于原本就紧绷的恐惧情绪在船舱当中迅速扩散开来。
“让还能站着的人想办法立刻离开这艘船!”
从不远处赶过来的蝙蝠侠低声命令道:“不然的话,只要还处在圣玛利亚号的范围内,这些人到最后都会变成从者的魔力电池。”
“……圣玛利亚号?!”
这船难道不是一艘标准货船吗——他在半天之前才刚刚背过船舱内的布局结构!
“应该是Rider的某种能力。”
蝙蝠侠无法给他解释更多,眼下情形紧急,杰森·托德只匆忙地点了点头,并没有追问更多。
虽然之前就已经对毒藤女的操作有所耳闻,但他在此之前还从未见过有人在自己面前货真价实衰弱下去。杰森见识过因为受了枪伤感染而死,也看到过因为吸了“那种药”而浑身溃烂衰弱而死,毕竟哥谭的底层环境当中怎样死亡的人都有,这座城市一直都烂得彻底——但像是眼前这样被一瞬间抽干了生命力,他确实是第一次见到。
“他们死了吗?”
他问:“就因为登上了这艘船?”
“还没有,但如果不赶紧进行急救的话,很快就会。”
突然,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船舱当中。
“……诺克斯!”
没有人质疑他出场的时机,在无数个童话故事里,魔女总是可以在最合适的时间出现在最合适的场合。
对方拿着一根造型独特的木制手杖,只是用杖尖对着地面轻轻一点,杰森就能够感觉到有无形的风吹拂过四面密闭的船舱。
“我切断了这些人和这艘船的魔力连接。”
诺克斯说,仿佛自己所做到的一切都那样轻描淡写:“仅限于那些压榨不出更多魔力的人——至于圣杯战争本身的正常进程,我没有权利也不会干涉。”
蝙蝠侠看了他一眼。
和阿尔弗雷德的交易能让他做到这种地步,已经算是超出了他的预期。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试图去搬运这些已经陷入深度昏迷的船员,一上手才发现,这些人的重量都比想象当中要轻了很多——并非是失血的那种丢失体重,而是仿佛用魔术调整过重力。
根据康斯坦丁的说法,这应该是一种非常精妙且消耗甚大的魔术——为了维持这种魔术效果,他需要时刻对抗Rider的宝具。
只有同等规格的神秘才能够互相干涉,而从遥远时代被召唤出来的从者们本身就是高度凝练的神秘。在这个基础上,他甚至还能分神调节这些昏迷者自身的重力,并且通过这种手段来减缓他们体内的魔力流失。
那么就是说……
蝙蝠侠胳膊肘下面夹着一个人,肩膀上还扛着另一个,转过头去看诺克斯。
他此时此刻应该承受着非常大的负担。
接触到视线之后,魔女先生微微回过头来,冲着他轻轻笑了一下。
“就当是友谊的维护费用啦。”
他说:“虽然不清楚缘由,但你很在意这个吧?”
蝙蝠侠没有说话,实际上,他没有给出对方任何像样的回应。他像是沉默的影子一样带着这些人开始撤离,得益于杰森那些“蝙蝠侠吃人啦”的谣传,也有些还能自如活动的船员们开始试图从这里溃逃。
他们试图跳进海里、游上岸边、放下救生艇,想尽自己一切能想到的、拙劣又可笑的办法。哥伦布当然不会允许这一切,于是他们中的许多人才刚刚抵达甲板的时候就身子一歪,后脑勺朝下栽倒在了地上。
“硬膜外出血。”
诺克斯看了一眼:“不及时送医院的话估计要死透了。”
你很在意这个吧?对方的视线无声停留在他的身上。你很在意那些自己没能救下的人,即便他们和你毫无关系,即便他们只是为了多赚一点点钱就将自己的生命放在危险的天平上,即便他们愚蠢又短视,灵魂也像是临近过期的水果一般不再新鲜,只不过是这场圣杯战争当中几l秒就能够消耗掉一个的燃料。
“不从我这里再买点什么吗?”
对方的话语夹杂在海浪的潮水声中,仿佛下一秒就会随风而去:“要是再晚一点的话,说不定就来不及了。”
魔女是与人类截然不同的生物。
他们不会因为生命的流逝就与人轻易产生共情。
但。
“……只要我能支付得起的话。”
最终,蝙蝠侠沉声说道。
“哎,谢谢惠顾,朋友之间会有点折扣啦。”
*
对于杰森·托德来说,这一夜是一个如同诡异故事一般的夜晚。
诺克斯站在甲板的护栏上,手中拿着一支精致的腿骨笛——就是曾经被他用来驱除脑中寄生虫的那一支——他轻轻停顿了一下,就像是演奏家在面对无数观众时那种提示性质的停顿,随后,将笛子凑近了自己的嘴唇边。
第一个声音飘了出来,紧接着拼凑而成的是弹跳活泼的旋律,这是一首风格
很明显的凯尔特小调。
那些原本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的人在听到了笛声之后,像是被操控的提线木偶一样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排成一列沿着既定的轨道走下船。
“「吹笛人」的童话故事你听过吗?”
注意到明显已经看呆了的杰森·托德,诺克斯主动解释道:“笛声可以用于控制一些思维简单的生物,这是欧洲地区本土妖精的常用手段,作为结构近似的幻想种,虽然不是很熟练,但我也勉强能够用得出来。”
他们就像是登上月球的宇航员般迈着轻飘飘的步伐,最终一路闭着眼睛游荡到救护车附近,身子一歪,彻底不省人事。
就在这时,船板突然发出一声爆炸,先是Archer带着迪克高高跃起,Rider紧跟在他们的后面,脸上的表情已经和最初的船长模样截然不同,看上去也更像是某种狰狞扭曲的怪物。
巨大的锁链袭击而来,Archer有些狼狈地喘了一口气,冲着杰森的方向大喊:“还愣着干什么,快走!”
杰森拔腿就跑,和Archer汇合之后就被对方拉住手腕跳下船。天空中涌动起滚滚暗云,最后竟然下起了小雨,暗淡的雨色当中,迪克·格雷森突然回头,和雨中的蝙蝠侠情绪复杂地对望。
自从上一次的争吵之后,这还是他们两个人第一次见面。
几l秒之后,迪克转过身,和Archer一起消失在雨夜里;而几l乎是同一时间,蝙蝠侠的通讯器响了起来。
是詹姆斯·戈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