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也没有几个生前强大的妖怪, 愿意在抛弃记忆转生为孱弱无力的人类。
这么做无疑是抛弃自己的名字和尊严, 更何况, 哪个厉害的妖怪身上没有一些新仇旧恨呢, 就算是愿意成为平平无奇的人类,恐怕以前的仇家也不会放任自己过上平静的生活。
并且奴良鲤伴明显对于尘世仍有挂念,所以我并没有去问他有没有转世的打算, 只是等从阎魔厅走出来之后, 我就带着他去合众地狱的花街里喝酒。
说起来,我真是和花街这个地方有不解之缘。
曾经混日子的时候我在吉原里醉生梦死, 中间短暂地戒了两年,被鬼舞辻无惨变成鬼以后, 又经常待在堕姬所在的京极屋。
老板娘三桥困惑于我住在吉原把几乎这里当做自己家的行径,她似乎认为凭借我的脸,无论在哪里都绝对不缺别人的爱慕, 没必要把青春年华放在脂粉堆里大把大把地挥霍。
到了后来,堕姬在我这里赚到的钱数目大到令这个老板娘不安起来。于是我只好招招手,轻声对她耳语,说:“我就是喜欢给女人花钱的冤大头。”
于是三桥就一直以同情的眼光看着我,可能是日本人为客人着想的服务行业的责任感在那里,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讲,她心里大概想的是:‘虽然人的癖好是自由的,但是我认为你应该还是去看看医生。’
她的眼神曾经几乎让注意到这一点的堕姬几度炸毛,最终还是被我拦住,好歹没让堕姬把她杀死。
等到死后,我既不空虚,也不无聊,所以也就提不起兴致去这种地方喝酒。
可惜合众地狱的花街是地狱中有名的商业街,每次团建的时候大家都要往这个地方跑,于是我也就顺理成章地和各个公关店的老板还有员工混熟。
虽然白泽反倒一副羡慕极了的模样,但是我一点也不想要这种理所当然的熟悉。因为警官和夜总会混合在一起,总之无论是哪种意义都糟糕透了。
奴良鲤伴跟我讲了一些我死后在他身边发生的事。
他说他从雪女口中得知恋人已经逝去之后,接连听说了挚友死去的消息,于是一蹶不振,一直消极堕落,萎靡不振地生活。这时候出现了一位开朗活泼的人类少女,为他灰败的生命中带来色彩,于是他决心与她结为夫妻,而后共同孕育了一子。
本来以为生活会这么普通又平静地活下去,但是与曾经恋人相貌极其相似的孩子的出现,搅乱了这位二代目的心弦。面对这样的往事,他不由得放松了警惕,结果当着不到五岁的孩子面前被恋人杀死。
奴良鲤伴绝对是很有文化的妖怪,说话很有调理和章法,叙事的脉络也十分清晰。
我听得津津有味,等他讲完之后便产生了极大的感慨——
情债还是欠不得。
这时候我们已经转场了三次,现在正在一家KTV里。
我嚼着果盘里的爆米花,并没有去唱歌的意思,奴良鲤伴也并不是那种会在半公开场合引吭高歌的家伙。我们来到这里,纯粹是因为酒到酣时我想吃一点爆米花,但是电影院来回又太过于耗费时间,显得有些不值、
于是我就在酒吧五彩斑斓的频闪灯下跟他聊起了家长里短:“然后呢?所以说你现在下了地狱,家里就只有一对孤儿寡母,还有含辛茹苦把你养大,结果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失独老父亲?”
多损呐奴良鲤伴,一个家庭的顶梁柱就这么轰然倒塌了。
也不知道奴良组的妖怪们因为总大将的死去,又有多少成员因为势力的缩水失去自己的工作岗位。
全都是你连个恋爱都谈不好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