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阳客栈
“世子,重云来信问他们何时能到溯阳?”
伺候完谢蘅沐浴更衣,玄烛便问道。
一路舟车劳顿,谢蘅懒散无力的躺在斜躺在贵妃榻上,闻言微微睁眼:“到何处了?”
玄烛:“后日便能到溯阳城。”
“在城外找地方等信号。”
谢蘅思索片刻,道。
玄烛应下后,道:“可要重云先过来?”
近日世子的精神不大好,他有些担心。
“不必。”
谢蘅:“重云不在车队,会有人起疑。”
玄烛正还要开口,便传来了敲门声,紧接着门就被推开。
谢蘅瞥了眼进来的人,又缓缓阖上眼。
柳襄关上门,走近谢蘅仔细看了他片刻,有些担忧道:“要不找个大夫来瞧瞧?”
来溯阳的这一路上,谢蘅安静的有些吓人。
她宁愿他折腾些,趾高气扬些,起码瞧着有精气神,能叫人心安一点。
谢蘅换了个姿势,不耐的看她一眼:“不过是有些疲乏,无妨。”
太医院首都只能勉强保他十年,若随便找个大夫来瞧那只有一个结果,将死之脉。
不待二人开口,谢蘅又道:“还有何事?”
柳襄并没有事,她只是担心谢蘅,过来看看。
玄烛便道:“高大人昨日已经出发了,以高大人的脚程,最多两日便能到。”
算日子,是过了高娘子的头七走的。
谢蘅轻轻嗯了声。
“暗卫称高大人在临走前与薛家定了亲。”玄烛又道:“世子与云麾将军的东西如今都摆在薛家,即便高大人不在平堰,薛姑娘也能顺遂平安。”
柳襄闻言脸上有了几分笑容:“我就说他们能成。”
“还有,如世子所料,高大人果真从那宅院中搬出来了,将原来的地契交还给了县衙,打算另租一间屋舍。”玄烛继续道:“暗卫将世子提前给高大人置办的宅院地契并五十两银子给了高大人,说是世子给的新婚贺礼,不过高大人不愿白要,说是当向世子借的。”
柳襄闻言不由看向谢蘅。
这人还真是算无遗策,连这些都提前安排妥当了。
“知道了。”
谢蘅眼也未抬,摆了摆手。
玄烛担忧的看了他一眼,拱手退下。
柳襄本也没有留下的理由,但看着这样的谢蘅,她心里很不安,便一时没有挪动脚步,只静静地盯着人瞧。
她的存在感太强,谢蘅无法忽略。
他终是抬眸看向她:“云麾将军还有事?”
柳襄唇角轻轻蠕动,没有作声。
不是她的错觉,他对她好像确实比以往疏离了些。
为什么呢?
难道是他察觉到她对他图谋不轨?
不应该啊,他不
是一直都知道她觊觎他的皮囊么?
只不过现在她觊觎的是他整个人,他应该没发现吧。
柳襄不吭声,谢蘅便也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姑娘眼底的担忧和落寞,他冷漠的神情下,早已是方寸大乱。
她不该是这样。
她应该明媚无双,灿如朝阳。
突然,眼前红影靠近,她半蹲下手肘撑在贵妃榻上,偏头看着他:“你真的没事吗?()”
谢蘅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攥住,语气却仍是那般淡然:“你觉得我能有什么事??()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柳襄皱眉看他半晌:“真只是疲乏了?”
谢蘅:“不然呢,若有不适我有强撑的理由?”
倒也是。
他若真的病了,没有理由忍着不说,作践自己的身子。
柳襄微微放下了心。
她缓缓直起身子,道:“那世子休息吧。”
谢蘅嗯了声。
半晌后,他睁开眼:“你还不走?”
柳襄眨眨眼,坦然道:“对外我们是未婚夫妻,此时在一间屋子合情合理,待天黑了我再走。”
谢蘅:“...”
真是一个正当的理由。
如果忽略她眼底化不开的情愫的话。
谢蘅不敢再看,闭上眼转了个身:“随你。”
他没有说谎,他这几日确实没有什么不适,只是总感困乏。
谢蘅意识渐渐模糊时,感觉到身上轻轻盖上了软被。
他的唇角微微扬起,彻底陷入了沉睡。
以前有外人在,他不可能入睡。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似乎已将柳襄归为了自己人的行列。
柳襄守着谢蘅睡熟后,出去问了玄烛。
玄烛的答案与重云一样,谢蘅只是身子比旁人稍微弱些,好好养着,是能长寿的。
柳襄看的出来玄烛没有说谎,勉强安心。
谢蘅一觉醒来,天已经黑透了。
玄烛端了晚饭进来,他用完看了会儿话本子,就又睡下了。
安睡一夜,次日天明,谢蘅的精神果真好多了。
玄烛和柳襄也终于放下了心。
用完早饭,几人还未出门就收到了京中来的信。
是乔月华的。
谢蘅看完随手递给了柳襄:“乔月华已经摸清,兵部侍郎有一个侄女嫁给了溯阳府尹的长子,此女实则是兵部侍郎的私生女。”
柳襄略有些惊讶:“三表姐何时开始查的?”
“离京之前我去见过她。”
谢蘅:“这些后宅隐秘藏得深,妇人姑娘间好查许多,也不容易引来怀疑。”
“原是这样。”
柳襄皱眉道:“在边关时便隐约听过世家大族之间往往以姻亲稳定关系,如今倒是深切见识了。”
梁宇拿捏高嵛成如此,兵部侍郎和溯阳府尹亦如此。
“兵
() 部侍郎疑是琼林宴的奸细,如今又与溯阳府尹有了牵扯,这水好像越来越深了。”柳襄看向谢蘅:“眼下该如何查起?”
谢蘅没答,先问玄烛:“宁远微有动静吗?”
玄烛摇头:“没有任何异常。”
谢蘅淡淡嗯了声。
半晌后,道:“先会会这位姚家长媳。”
溯阳府尹姓姚。
柳襄见谢蘅看向自己,顿时意会过来,看向玄烛:“这位大少夫人此刻在何处?”
既然谢蘅让她见,她此时应该就不在姚家。
果然,玄烛回道:“在首饰铺查账,这间首饰背后的东家是姚家。”
柳襄当即起身:“那走吧。”
“等等。”
谢蘅叫住她,朝玄烛道:“给她弄身衣裳来。”
柳襄不解:“我这身不是挺好的吗?”
谢蘅:“大家闺秀大多只有在骑射时才会如此装扮。”
柳襄细细一想,好像也是。
她在京中见过的那些贵女大多都不是她这样的束腰窄袖裙。
玄烛很快便回来了。
他带回了一套鹅黄色杏花裙。
重云曾经说过,云麾将军曾在杏花林中救过世子。
窗户纸还没有捅破的时候,免不得要制造一些巧合出来。
但玄烛忽略了一件事。
柳襄救谢蘅时,谢蘅早已晕了过去。
而柳襄压根没往那上头想。
柳襄换衣裳时,谢蘅去了门外等着。
大约过了一刻钟,门从里头拉开,谢蘅自然而然的抬眸望去。
柳襄平日大多都是怎么方便怎么穿,很少像这样认真打扮过。
她的衣裙大多也都是鲜艳靓丽的,相比之下,这套衣裙便称的上素了。
但穿在柳襄身上却并不违和,相反,衬出了别样的气质。
柳襄的气场相较于寻常闺阁姑娘多了一定的侵略性,而在这套衣裙的中和下,她更多了几分灵动,顾盼回眸间,像是无忧无虑的小仙子。
谢蘅半晌没有挪开眼。
直到柳襄站到他跟前,他才勉强回神,将视线落到她头上。
她大多时候都是梳着高马尾,便也很少有发饰,此时为了这身衣裳梳的发髻上仅有一根簪子。
且看得出来她不怎么会梳发髻,明明是女子最简单的发髻,却都经不起细看。
谢蘅的手抬起又落下,如此反复几次后,吩咐玄烛:“去请掌柜夫人来一趟。”
玄烛的目光随着谢蘅的手抬起,落下,最终听得这句,沉默片刻才轻轻应了声。
很快,玄烛便带着掌柜夫人上楼,一听是帮姑娘梳发,掌柜夫人格外热情,没过多久便给柳襄重新盘了个时下流行的发髻。
谢蘅这才算满意。
待掌柜夫人离开,他便让玄烛将银袋子给了柳襄。
柳襄忙道:“我有钱。”
她正要将银子还回去,便听谢蘅道:“这一趟是办公差,自然不必花自己的银子。”
柳襄想了想,倒也是这个理。
再说,她得留着银子给宋长策买生辰礼物,再过两日就是宋长策生辰了。
想到这里,柳襄道:“后日,他们能进京吗?”
谢蘅知道她应指的是乔祐年一行,道:“他们明日便能到城外客栈,至于何时进京,先见机行事。”
柳襄喔了声。
到了城外客栈就行,后日就算他们没进来,她也可以出去给他庆生。
柳襄看了眼钱袋子,见里头碎银子有二三十两,还有一张千两的银票,忙道:“那也用不了这么多。”
“既是做戏便要做的真些,哪家闺秀头上只有一根簪子?”谢蘅起身往外走着,淡淡道:“用不完便留着,当公费。”
柳襄:“?”
这一路上的公费不都是从谢蘅那里出么,不过见谢蘅不愿再在此事上多说,便没再拒绝将银袋子收好。
而她并没有瞧见身后玄烛发亮的眼神。
那分明是世子的私银,哪里是公费了。
如此说来,世子已经开窍了,知道给姑娘花钱了。
“闭好你的嘴。”
玄烛忙跟上去,在柳襄不解的目光中,道:“是。”
柳襄:“?”
玄烛方才说什么了吗?
她都没听见,谢蘅能听见?
谢蘅出门依旧戴了帷帽,溯阳府尹姚慷进京述职时许见过他。
马车缓缓听到了姚家首饰铺,玄烛扮作马夫,谢蘅等在马车里。
柳襄则提着裙角在玄烛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谢蘅掀开车帘一角,看着柳襄缓慢而小心的步子,眉眼轻轻弯起。
柳襄并不知身后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