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戚述面对这类问题,处理方式透露着强烈抗拒,让江知羽想到一个词——应激障碍。
戚述忽视了后面的揣度,结合自己对江知羽的印象,淡淡地说:“没怎么担心,他多半吵不过你。”
江知羽撇了撇嘴,心想,律师的饭碗一半靠伶牙俐齿,较真起来说不定谁赢谁输。
但江锦昆拿他当小孩,没视他为对立面,哪怕气到了极点,也只是坐在椅子上沉默。
五年不见,江知羽在电话里就与餐厅讲好了菜单,早十分钟来到餐厅,又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
他嚼着铁盒
里的薄荷糖,今天比工作时吃得还多,生怕在这里露馅。
咬碎其中一粒的时候,江知羽本就身姿挺拔,突然更端正了些。
他远远就看到了江锦昆从车里下来。
江锦昆在自己读初中时,就早早有了白发,一直懒得遮掩,但此刻全部染黑了。
五十多岁的年纪,半点不显苍老,气场强大又厚重,不用顶着头衔都能看出他是高级合伙人。
“江知羽。”他习惯用本名称呼小孩,“来多久了,不进去?”
江知羽看了眼腕表:“爸,你差点迟到。”
江锦昆讲话非常利落:“下午插进视频会,我听了个开头,刚刚让秘书转接了。”
话音落下,江知羽不怎么意外地“嗯”了声,气氛有一些僵硬。
走进里面的包厢,冷盘即刻上桌,但两个人都没有动筷子。
江锦昆先憋不住:“你的衣服怎么回事?怎么看上去稀奇古怪?”
“时尚,这是今年的风向标,你欣赏不来的话别一票否决。”江知羽硬着头皮说。
江锦昆不想吵架,但发自内心怀疑他的审美有问题,大热天的居然穿个中领,引领哪门子潮流?
“这几天我应酬,有人问我小孩毕业了没有,在哪里高就。”江锦昆换了个话题,陈述,“我要怎么说会议上的翻译就是我独子。”
江知羽道:“我年薪不比场内的其他人少,你说出去不丢人。”
“我打了马虎眼,省得私自这么讲了,你又不肯认,家丑就被扬了出去。”江锦昆道。
“你叔叔后来还揶揄我,说这几年没管你,也不怕你突然给我造个孙子出来……”
听到这里,江知羽打断:“别想这种事,不可能。”
江锦昆说:“我没希望过子孙满堂,但想着你能不能服个软,难道求你安稳过一辈子,是我做错了么?”
江知羽夹了块海蜇丝:“我一直在服软,所以你永远觉得自己很正确,没正视过我也有自己的想法要坚持,你认为的安稳对我来说是一种困扰。”
他开门见山:“就像你安排我的专业,其实我讨厌看模型做报表,每次想到自己以后都要做这些事情,我就只能催眠自己,去学喜欢的东西也不一定多快乐。”
江锦昆说:“怪我本事没那么大,没法给你铺其他路。”
“我可以自己闯荡,这已经给你证明了。”江知羽说,“你可以默认我是个有自主意识的成年人了吗?”
他问得让江锦昆无法否认,的确,江知羽无论是规划还是行动,自己都可以为之负责到底。
哪怕有的举动欠成熟,让江锦昆难以理解,江知羽也有独立承担后果的能力。
“我尊重你有自己的事业。”江锦昆没那么冥顽不化。
他顿了顿,道:“既然你真的有兴趣,吃苦受累也乐意,这是我之前操心过多,其实你真的开心就好。”
这句话相当于道歉,江锦昆没和人低过
头,并不擅长认错。
江知羽不是必须听他说出对不起,他们不是敌人,何必让人年过半百放下颜面。
“你不来找我,我很忐忑。”江知羽轻声说,“我有两年觉得你真的不认我了。”
江锦昆说:“我和你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遗嘱都填不出别的名字。”
这几年他对江知羽的心态很复杂,最开始有失望也有不解,好端端的小孩,怎么离家出走了呢?前几天还撒娇说实习太累想回家,这是把亲爹当保姆了说开除就开除?
后来江锦昆逐渐想明白了,江知羽不再是脆弱的小孩,遗传了他和妻子的倔强,羽翼丰满之后宁可淋雨和流汗,也不乐意安居在屋檐下。
从“他真生气了吗”到“他来真的啊”,江锦昆花了很久的时间。
在这期间,他隔着山海,被江知羽说服了。
碍着不能被儿子发现,自己暗中的关照非常有限,他差不多是看着江知羽一步步辛苦打拼。
律师讲究证据一定要充分,江知羽光靠行动就已经足够。
江锦昆想到这里,认为某件事有漏洞,等到菜肴全部上齐,各自吃得七七八八,再语重心长地提起。
他道:“既然你保持单身,说明你没有喜欢上活着的男人,你有可能只是认可一个概念属性。”
江知羽:?
还以为江锦昆会避开这个主要矛盾,免得今天又不欢而散,没想到这人还是心心念念,不愿意装聋作哑。
“我就非要抓一个能喘气的过来,让你明白我和他两情相悦,你才能消停?”江知羽匪夷所思。
江锦昆不想刺激他,怕他租个男友回家过年。
“不是,你单身也很好,年纪还小不愁这种事情。”江锦昆答复,“我只是有这么个观点就说出来了。”
江知羽立即向他纠正,26岁已然成熟,别把自己想得多单纯。
江锦昆来之前,再三朝着镜子强调,绝对不能与江知羽呛起来,于是把话咽回肚子,敷衍地点了点头。
他们太久没有聊过天,其实都无心吃饭,很快江知羽问起江锦昆的身体状况,又说起自己之前的工作和生活。
他没有提到戚述这个人,但委婉说:“我和松晟合作得不错。”
江锦昆想到了戚述,含蓄地冷声回应。
“这帮人不好对付,架子大脾气大,圈内的都要多戒备一点,你能和他们相处愉快,真的算是稀奇了。”
江知羽见状不妙,随即心虚地不再提起,之后吃完饭,自己走去前台阔气买单。
收银员抱歉地说:“令尊结过账了,你们要发票吗?”
江知羽摇了摇头,想多和江锦昆说些什么,一时间却难得嘴拙。
他看着爸爸打车离开,站在原地半晌,突然无法忍耐孤零零的滋味。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拨出电话,屏幕对面的人这次没有掐断。
“江知羽?”戚述道。
江知羽愣了下,小心翼翼地说:“今天不劳烦你送,但你能不能来接?”
戚述在处理钧易反馈的合规问题,正感到心烦意乱,满脑子都是如何设套,闻言不再加班,爽快地拿起钥匙走人。
他一边推开门,一边说:“我不太认识路,你要回哪里去?”
“你可以导航去我家,我的手机电量充足,够给你指路了。”江知羽不上当。
戚述思路活络:“到时候天黑了,我开车水平不高,回去路上有危险。”
对方语调轻松不嫌拖累,这给了江知羽鼓励:“啧,差点忘了告诉你,你的个人用品统统被丢出了公寓。”
感觉到手机对面安静了下,他往下说:“你最好自带东西,要不然就只能睡屋主的枕头了。”
戚述还挺体贴,不知道是不是装蒜:“那太不好意思了,你怎么睡呢?”
话音落下,他又懊恼,这么调侃江知羽,让人反悔了怎么办?
而江知羽站在路边,背景音有车流喧闹。
“豌豆公主才是什么都不能硌着。”他肆意妄为,“我可以枕你的胳膊,靠在肩头也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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