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窥看(二)(1 / 2)

乐无涯的夏秋装还未入衙时,麻烦就先一步找上了他。

景族中有座冉丘山,盛产好石料,位于大虞和景族的交界处。

石料这种东西运送不便,单是路费就要花上好大一笔,因而越近越好。

大虞和景族多年未曾正式交兵,边境摩擦都是四年前的事了,通商也是常事。

乐无涯向吕知州禀告备案过后,便下了订单,付了首款,只待石料送来。

谁想在过冉丘关口时,石料被守关的景族官员扣下了。

对方倒也不是打着强抢的主意,把乐无涯派去接运石料的十名衙役好吃好喝地款待了一番,放了回来。

何青松也是其中一员。

他苦着脸道:“太爷,那边的官儿叫孟札。他说这批石料量大,不敢轻放,怕有违制之嫌,得确认是大虞官府采买,才肯放行呢。”

乐无涯:“他不认文书?”

何青松:“他说他不识字。”

乐无涯笑:“那他们想做什么呢?”

何青松:“他们说……请主事之人去一趟,验明正身,解除误会就是了。”

乐无涯托腮玩笑道:“要是把主事之人扣在那里了呢?”

何青松其实也觉得,此事甚险。

那孟札对他们是够客气的,可那人长得凶神恶煞、膀粗腰圆的,何青松这等人看了都打怵,更别提太爷这种斯斯文文的小年轻了。

大虞、景族的边境已经平安多年,但何青松年岁较长,在他小时候,是亲眼瞧见两边是怎么打得鲜血淋漓、人头滚滚的。

他把牙一咬,心一横:“那咱们就不要那石料了!叫他们原路运回去,咱们退钱,另寻主顾!”

乐无涯微微摇头。

这些时日,他把周边产石料的地方摸了个遍。

益州确实有几处可出石料的地方,但一来路遥,反倒不如冉丘山近,二来石料品质不高。

花更多的钱,买更不上算的东西,这笔赔本生意,乐无涯是绝不会做的。

衙门里算作“主事之人”的,实在不多。

孙县丞此时不在南亭,师爷是个胆小不能扛事的,在旁听着,猜到有出外差的可能,腿肚子和眼珠子便开始一起转圈,思索自己该染上何等重病,才能逃过这件差事。

乐无涯没让他难为太久:“我去。”

师爷大松了一口气,还不忘说两句场面话:“太爷,这活儿危险,去不得啊。”

乐无涯乜他:“要不师爷去?”

此人马上闭嘴,又爱惜自己的皮肉,舍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只好低着头,捻着精心修饰过的四寸美髯,作委屈状。

乐无涯其实已经猜到了大半。

自己真正的生辰八字,只有“那个人”知道。

小凤凰与他,必然在私下里有所交易。

小凤凰的紫檀炉子坏了,以他那火爆性情,那人免不了要吃

一顿骂,事后也免不了要起疑心。

所以,有个卖花郎跑到了他衙门前,在他生辰这天,要来看一看他,还不忘给他找点麻烦。

……怎么还是这么个别扭性情。

乐无涯认命地叹息一声。

就算不牵扯前世种种,为了他的宝贝石料,他也得去走这一遭。

……

听闻此事,闻人约道:“带我一起去。”

乐无涯颇为感动。

这孩子可太靠谱了,不管去或不去,这话听着就让人踏实。

然后他便拒绝了闻人约:“不成。”

闻人约第一次被乐无涯拒绝,惑然地一眨眼:“为何?”

“不是什么大事儿。景族就算要再兴刀兵,也不会因为这批石料。”乐无涯道,“我带着何青松他们去,让他们接着押运,最多三日功夫,我就回来了。你在这里好好读书练武,我给你出道试题,你当乡试试卷写,等我回来,可是要给你考评打分的。”

至于真正的理由,乐无涯没同闻人约说。

——闻人约曾被他诓去,跟卖花郎打了照面。

万一这次真是那人设计的,二人相见,那误会可就大了。

乐无涯换上了高头大马,穿戴严整,穿过清源、三河、旌安,一日间便到了交界处的驿馆。

乐无涯将马交给了何青松去喂,刚刚在房间歇下,便有人来敲门。

三下一停顿,周而复始,还挺礼貌。

乐无涯艰难起身,走到门前,不由吃了一惊:“你?”

闻人约身披夜色,手里还捧着个卷匣,行礼道:“大人,您出的题我写完了,来交试卷。”

乐无涯:“……”

他早该算到!

这人看着软和,心里可有主意得很!

乐无涯接过他的匣子:“你从哪儿来的马?”

闻人约实话实说:“您待我亲厚,从衙门里调一匹马用,也是不难的。”

乐无涯第一次知道,实话实说也能这么气人。

乐无涯气鼓鼓地转身,一瘸一拐地朝床走去。

闻人约一怔,忙上前扶住:“顾兄怎么了?”

乐无涯颇没好气:“还不是怪你!”

闻人约:“?”

闻人约这身子完全是文人底子,自己当初驰马城中的时候还觉不出来,一走长途路,才知道厉害,此时腰身以下都酸软疼痛得不像是自己的。

乐无涯身上不爽快,也不给闻人约好脸色,往床上一倒,翻出他的试卷,借着油灯的光芒看起来。

他倒也不至于跟闻人约的试卷过不去。

闻人约掩门后,缓步走近。

灯昏昏、影深深,乐无涯靠在床头,形容苍白又懒散,卷发披散,油灯的光落不进他的眼里,只能被隔绝在外。

他沉默着走上前,把灯芯剔得更亮了些。

恰在此时,乐无涯抬头看他:“连夜写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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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人约:“嗯??()?『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能闻见灯油味儿。”乐无涯举起薄薄的纸张,“你家油灯里掺了什么?还怪好闻的。”

闻人约凑近,轻轻一嗅。

乐无涯补充道:“像是桂花。”

闻人约想解释,明家家贫,没法像自家书房一样用熏香提神,明家妈妈便将她梳头用的桂花油放在旁边,叫他倦了的时候就闻一闻。

这款桂花油是明妈妈自己做的,味道清淡纯正,还掺了点薄荷,被油灯的热力一烘,便染在了卷面上。

他想要说话,但眼前薄得透光的纸张另一侧,是乐无涯影影绰绰的面容。

他鼻腔里除了桂花油的味道,还有乐无涯的气息。

明日要会客,乐无涯刚洗过澡,身上只有热水烘出的皂角香,显得异常洁净动人。

闻人约的声音微微发紧:“是。是桂花。”

乐无涯捧着他的卷子,艰难地翻了个身:“不成,颠得腰疼死了。”

他本想换个姿势能舒服点,但下一刻,一双手压在了他的腰身位置。

乐无涯愣住了,闻人约也愣了。

闻人约新身体的手掌宽大,合并着压下去,就把乐无涯的后腰占满了。

而且那腰软得很,轻轻一按就陷了下去。

闻人约敢肯定,这不是自己的腰。

他说:“给你揉揉。”

乐无涯倒也无可无不可,重新倒回了床上。

闻人约自己的身体,自己爱惜一点,是应当应分的。

他说:“可趴着看的话,灯有点昏。”

闻人约把油灯单手举起:“给你揉着,也给你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