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有先当即暴喝一声:
「兰文度,通敌叛国,出卖国家机密,按军法处置!」
「当杀!」
兰文度大怒:「鲁有先,你说清楚,我什麽时候————·
他想要大喝,但是周围血腥气逸散,不知为何,说话就没有那麽大的底气了,兰文度的心脏快速跳动,他很愤怒自己才是忠臣,鲁有先才是那个叛徒!
可在这个时候,他忽然脑子清醒了下。
可若是,真的是我才是叛徒呢?
亦或者,为何,会沦落至此?
他的思绪流转变化,他本也是当世的英杰,忽然回忆起来,一切的变化,正是从他见到了那个叫做文清羽的男人,此刻生死,往日种种事情忽然清晰复现,那微笑,那从容。
生死打破了利益的引诱。
兰文度的理智重新回来,他此刻从旁观视角去审视自己和文清羽的交流,忽然感觉到了寒意,他在这个时候,忽然明白了文清羽的可怖。
他不是不擅长谋己!
他几乎是天下第一流谋己人物!
文清羽,文清羽——-不,不,他不是文清羽。
他是学宫九子,那位最诡秘莫测的谋己第一。
文清羽,你安敢如此欺我!
我将你当做手足兄弟,你竟——·..·!!!
你竟然一开始就把我当做了弃子?区别只是早死和晚死,以及如何死,
死于谁之手的区别吗?
兰文度大呼:「不要,住手,我没有!」
鲁有先不听,踏步往前,手中的金瓜锤只是当头一下,将兰文度打得脑壳崩碎,当场扑倒在地,血水和脑花混在一起,鲁有先木着脸,挥舞铁锤,
几乎将兰文度打成了烂肉。
鲁有先往这一摊烂肉里吐了口唾沫,不屑道:
「太平公之死,就在于汝等这般人嚼口舌。」
「国家危亡,皆在于尔等这些贪婪之辈!」
「该杀!」
鲁有先得太平公,岳鹏武之前车之鉴。
他是沉稳的战略,无论为人,还是战法都是如此,
所以,抢先发难,将兰文度亲信都锤死。
而后告知诸人,道:「今日此事,皆我一人所做,他日陛下论起罪状,
你们不必隐瞒,皆将罪责,推占我一人之身便是,你们的官职在我之下,被我要挟,却也是无能为力。」
其馀诸官将皆拱手,道不敢。
只是第三日的时候。
做好心理准备的鲁有先,就得了来自于陈鼎业的密信他沉默许久,稳定了城中事情,又把后续军令都安排下去了,这才回到静室,展开了信笺。
本来已经打算就以乌龟壳般的坚韧,无论如何,要回陛下一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是打开信笺之后,却是微微一惬。
密信之中,竟是兰文度的全部信笺,一字不动,全部留下,然后随信有一把短剑,打开剑鞘,剑锋犹烈。
有任命状和圣旨。
陈鼎业为鲁有先,加官一级,加食邑三百户。
于兰文度,陈鼎业的批覆回答只有四个字。
【君宜自取】!
鲁有先动容,他看着那些信笺,是他的文字,是他的气息,就连印玺都是惟妙惟肖,这累加在一起,就连他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叛徒了。
可是那个素来被天下人认为,只有阴谋鬼祟之心,而无堂皇霸道之业的陈皇,给出的批示却如同利剑,把这阴谋离间的计策,尽数劈碎了。
鲁有先起身,双手捧着这短剑,神色沉静,道:
「诺!」
「臣,领陛下之令!」
李观一和陈文冕归来,他们没能得到狼王的帮助。
却不曾想,鲁有先忽然亲自前来,送来礼物,礼物里是一个匣子,李观一打开之后,眸子微敛,文鹤,晏代清,破军,皆心中有变化。
因为匣子里面是一个被砸得有些面目全非的人头。
用石灰腌渍了下,看上去更糟糕了。
李观一道:「鲁大将军,此人是谁?」
鲁有先木然道:「是为我之副将,兰文度,乃挑拨离间,作乱于秦武侯和我国之关系,末将已将其锤杀,斩其首级送来,以谢君侯。」
一来一回,如同下棋对弈,名将谋臣,无声斯杀。
李观一回答,道:「好杀。」
鲁有先又道:
「除去这一件事情之外,我来此,还有第二件事情。」
李观一把这匣子合起来,推到了一侧,道:
「鲁将军请说。」
鲁有先正色,敛容,道:「我国,愿和秦武侯联盟。」
「共讨姜素!」
破军,李观一都有些惊讶。
狼王拒绝联手之后。
和李观一的矛盾和仇恨最打的陈国竟然前来进一步盟约,讨伐姜素,乱世之中的合纵连横,实在是难以评价。
李观一都觉得,当他觉得这局势不可能再紧绷的时候。
这天下的豪雄仇寇都会告诉他。
不,还能够更加紧绷。
比如此刻一所有人都忽略的一个地方,落下了一子肃杀,李观一垂眸,看着鲁有先,道:「鲁大将军的盟约,我们收到了,但是,是否达成同盟,我们也需要考虑。」
鲁有先沉默,他道:「君侯,还有殿下,你们可以缓慢考虑,只是这天下大势汹涌,战机转瞬即逝,姜素可怖,我国陛下,只有一句话带给两位。」
他抬起头,看着年轻的秦武侯,看着那一身白袍的太子。
鲁有先恍惚。
这乱世当真荒唐啊,已经不再如同当初那样年轻的名将想着一一本来应该是陈国防线,以及大陈最杰出继承人的两个年轻人。
此刻都在敌对的方向。
李观一道:「陈鼎业有什麽话,请说吧。」
鲁有先轻声道:
「我皇,将会亲自劈开乱世的惟幕。」
「这一次的盟约,不再是往日的制衡了,也不是所谓的势力权衡,甚至于,由不得两位不同意了,讨伐应国,那转瞬的战机,你们若不愿意看着这机会转瞬消失,就—
「不得不去联盟!」
鲁有先留下这一句话之后,就此离去了,他的脚步有力而沉着,李观一和陈文冕在想着所谓的不得不联盟,两人都有不相信。
只是第二日的时候,有一个消息传遍了天下。
不只是李观一和陈文冕了,就连行军之中的姜素,姜万象,以及陈辅弼,都听到了这个消息,那是个足以扭转整个战局的消息北方战场之上,陈国士气大盛,已经压制住了应国!
士卒奋勇,将军忘我。
悍勇无比,将战线死往前推进百里。
只是因为一件事情。
更换主将。
这一次那中军之上的帅旗涌动,绣着金色的纹路,自有一股堂皇霸道的神韵,令整个陈国战线的士气都不断高涨,涨高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境地。
陈皇陈鼎业一一御驾亲征!
陈国军士气如虹,而在那烈烈的战场之上,陈鼎业穿着陈国公陈霸仙的宝甲,手持长枪,骑乘于踏火狮子马上,目光如火沉静,看着那片片雪花落下的塞北战场。
眼底淡漠,寂寞,平静,决绝。
狼王陈辅弼,天下的名将,世之豪雄,对于军神姜素来说,这是具备有绝对吸引力的战利品,是无上的战功。
因为狼王曾经和太平公联手,拦住了姜素的兵锋,所以即便是不看战略价值,即便陈辅弼没有打算去攻破应国边疆,狼王都能吸引姜素亲自前去讨伐。
想要让狼王成功攻破应国西意城,拿下应国边疆,就要牵制住姜素,而想要牵制住天下第一神将姜素,将他的目光从狼王身上转移开,除去了巨大的威胁,也就只有-
一比起狼王陈辅弼更有价值的战场!
陈皇御驾亲征,若不亲自阻拦的话,应国甚至于会在这种陈国士气暴涨的情况下,失去边疆,这算不算是威胁?而此身性命,又算不算是战功?
陈鼎业的嘴角勾起一丝丝微笑,他的身上带着一股漠然冰冷的感觉,无情的男儿,提起手中的长枪,指着前方,那片片雪花从天而坠,陈辅弼轻声道:「好大雪!」
「真是一处好的葬身之时。』
「这大好头颅,谁来取之?!」
「杀死一国之皇的机会,姜素,你会拒绝这个功业吗?」
陈鼎业声音变大,朗声道:
「陈国的将士们,今日,朕和你们同在。」
「我大陈,千秋万岁!」
「陈国将士们,千秋万岁!」
回应他的是山呼海啸的兵士高呼:
「陛下万胜!」
陈鼎业长枪指着前方:「开阵!」
军阵展开,层层叠叠,北地的朔雪拍打在他的脸上,陈鼎业握着枪锋,
驱战马前行,把自己暴露在了一个危险的地方上。
旌旗烈烈,以吾为饵,引这天下大势汹涌。
「陈辅弼」」
陈鼎业纵马沙场,轻声道:
「孤,不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