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阿玛自己心里没数?
自己要是“东施效颦”,才是个大笑话。
太子挺直了腰身,心中多了几分傲然,看着四阿哥,发现了他的背微微塌着。
四阿哥对自己的恭敬从里到外,打小都是如此。
当年三阿哥回宫之后,荣妃待自己就没有之前上心,自己憋着气,就爱跑景仁宫跟四阿哥一起玩。
太子神色柔和,想起了常海的话,对四阿哥道:“今儿见了侄女,瞧着身量高挑,是不是要留头了?”
四阿哥的心提了起来,有了猜测,神色却不显,带了几分温情,点头道:“三十四年生的,九岁了,明年留头……”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弟弟这些年在差事上留心,也有因这个女儿的缘故,满蒙联姻是国策,可是弟弟只有这一个女儿,骨肉生离还是叫人舍不得,弟弟就跟岳母那边通了气,让她帮忙留心些那拉家的子弟,回头弟弟攒好了功劳,就跟汗阿玛求个恩典……”
太子听了一愣,道:“宗女如今都晚嫁,你这打算是不是太早了?”
四阿哥迟疑了一下,才叹气道:“也是弟弟的一点私心,家和万事兴,她是李氏所出,弟弟如今站下的孩子,除了福晋生的,就是李氏生的……”
太子有些意外,看着四阿哥道:“还以为你的心思都在差事上,没想到这些家长里短的,你想的还挺周全。”
四阿哥看了太子一眼,道:“这几年,好几家内宅都不消停,弟弟性子急,怕到时候应对不了,就寻思着还是未雨绸缪的好。”
太子:“……”
这好几家,也包括自己家。
他的脸耷拉下来,轻哼了一声,道:“孤倒是给你做了前车之鉴了?”
四阿哥讪讪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内宅妻妾,看重哪个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换做寻常人家也不算什么,不过这些年弟弟也看出来,汗阿玛素来重规矩,嫡庶分明,容不得这个……”
太子听了,心情很复杂。
嫡庶分明?
要真的嫡庶分明,就不会抬举大阿哥跟三阿哥至此?
也不会压着十阿哥成了“草包皇子”。
汗阿玛自己就是庶出,所以生怕庶皇子被欺负了。
这样怜惜庶子,那怎么看自己这个元后嫡子呢?
需要稳定八旗跟朝廷安稳的时候,自己这个嫡子就是金贵的。
地方平定,朝廷安稳了,自己这个嫡出太子就碍眼了。
汗阿玛的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三十六年,平定准噶尔之后……
太子有所悟,看着四阿哥就多了几分同情,道:“你也是当过幼子的,可惜后头一茬一茬的幼子出来……”
四阿哥垂下眼,道:“汗阿玛素来怜弱。”
太子摇头道:“爱屋及乌罢了,真要怜弱,那之前最受宠的应该是十七阿哥,以后最受宠的是二十阿哥,可孤跟你打赌,以后汗阿玛最疼爱的幼子是十九阿哥!”
只看王贵人以贵人之身,移驻启祥宫后殿,就晓得有多受宠了。
其他皇子,都是十来岁才开始随扈,王贵人生的十五阿哥跟十六阿哥,入了上书房就开始随扈。
四阿哥不好评说这些。
不过他心里也觉得太子说的对。
只要十九阿哥站住,估计就要受宠好些年。
十八阿哥这里,到时候未必比得上十九阿哥。
因为汗阿玛喜欢平衡……
太子也晓得自己今天话多了。
远远地传来定更的梆子声。
太子就道:“你这每日进城也辛苦,早点回去歇着吧,回头休沐时再过来说话。”
四阿哥起身道:“那弟弟先回去,二哥也早些安置……”
说到这里,听到外头的蛙鸣声,他就道:“北所后头的水道放了不少鸭子,蛙声就少了许多,您这儿是不是太吵了?也吩咐内务府的人放鸭子吧?”
太子摆摆手,道:“听习惯了,真要安安静静的,估摸着还睡不着。”
四阿哥听了,就不再啰嗦,退了下去。
太子看着四阿哥背影,倒没有怀疑他方才扯谎。
自己还没有提太子妃的侄儿,也没有人会想到自己心血来潮给没有留头的侄女做媒。
看来四阿哥确实安分,还没有生出其他的念头,否则就算心疼女儿,想要将女儿嫁到八旗,也不会选那拉家那破落户。
他那几个舅兄,最高的品级好像才三、四品,早已经是中等人家。
四阿哥出了西花园,才挺直了腰背,心中生出愤怒来。
满洲流行栓婚不假,可有权力栓婚的只有皇帝。
太子只是储君,就想要左右侄女的亲事,这手有些长了。
等回到南三所,四阿哥就先去了前院,见了管事太监,吩咐道:“明儿叫人好好打听打听,今天谁去西花园了……”
太子素来眼高于顶,要是没有人撺掇,不会留心一个没有留头的庶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