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强抑着狂喜但根本抑不住的声音,已经恢弘地响起——
“吾以黄昏之名,予你永恒的誓言!”
原天神的声音!
“顾师义!吾永远的挚友!原天神国里,永奉你的尊名!天下之义格,由吾永证!”
“吾以神名永誓,永如先约。此后万万年而至于永恒,有真正以‘义侠’成道者,吾为护道神,扫灭一切道敌!”
那被斩碎的黄昏天柱,正溃归于永恒的黄昏里。
可是无边绚烂的霞光中,有一种无上贵重的力量在上升,那是一尊燃烧着的神辉流动的冠冕!
和国都城里,原天神庙中那可怜的泥塑,轰轰然摇动起来!
东天师宋淮一瞬间迫近天马原,龙武大都督钟璟也捧出了他的八面剑。
应江鸿的剑更是已经斩下!
但是来不及,一切都来不及——
景国和荆国在天马高原都有长久的禁制,也都在原天神身上栓上了锁链,可取走诸神冠冕的人,是顾师义。
顾师义是全天下最自由的人,不在任何枷锁下,不在任何约束中。
荣誉,利益,血脉,所有的一切都不能够禁锢他,一生秉义而行。
祂获得了神话时代的馈赠,拿到了苍天神主的传承,而在冲击超脱的那一刻,将这顶诸神黄昏的最深处、由无数破碎神意所凝结的冠冕,为原天神敬上!
此冠冕,落在泥塑身。
这就是原天神甘愿做犬马,在天马高原苦等了几万年的神话馈赠,黄昏至珍!
原天神那几乎不可能实现的超脱路,那遥不可及的一线天堑,就此被抹平。
冥冥之中是顾师义仅存的回响——
“我只能做到这里,但我寄望未来。”
“今以正义的黄昏,点燃诸神的冠冕。”
“侠永远不死!义在人心永生!”
这是顾师义的理想!
顾师义要在固有的现世秩序之外,建立起一种监督所有强者的秩序,不使众生为蝼蚁,不叫人命为草芥,使不敬凡人者,陷落永恒黄昏——那种秩序,名之为【侠】!
但再宏大的理想,没有力量来践行,也只是空中楼阁。
所以他要成就“义”之神明。
可这一步又绝无可能成功。
以“义”为格,就要践行其道,就会不可避免地站在那些强权力量的对面,也必然会被碾灭!
固有的秩序牢不可破,现实的重量太沉重!
所以他退而求其次,与原天神定约,奉冠冕于彼,将自己的理想,留给未来。
真正超脱的原天神,将为此护道。
他已经绘出了义的轮廓,留下了义的力量。
千百年后若再有一个顾师义出来,必然不会再像今天一样,孤独地死去。
硕果仅存的原天至高神庙,整个和国唯独留存的拥有原天神信仰的建筑,宗德祯给予的听话的“奖励”——在这一刻,绽放出无尽辉煌的神光。
永恒的神国降临了!
过去的残垣和新生的神明相逢。
“哈哈哈哈哈!”
“啊啊啊啊啊!”
整座天马高原都在摇晃,动荡!
原天神一时在狂笑,一时在怒叫。
祂已经拿到了天马原的最高权柄,正式接掌永恒之黄昏。
数万年的憋屈,愤懑,屈辱,一朝扫尽!!!
祂本是现世最接近超脱的存在,祂都不是只差一步,而是只差一个挪脚,就能够成功。却只能遥望那一隙,望而不能及。只能被栓在天马原外,做了几万年的狗,更在不久前被景国人毫不留情地鞭笞侮辱!
宗德祯当面骂祂是狗。
景军扫尽了原天神教!
以祂的力量,竟然得不到一丁点尊重!
今不同昔!
澎湃无极的力量,在天马高原上呼啸。
永恒的黄昏卷动,有时露出青天的底色。
和国之中,驻军在此的神策统帅冼南魁,顷刻被无形的力量握住脖颈,狠狠地掼在原天神至尊神庙的高墙上,轰破了十几堵墙后,像一条死狗那样被按在那里!
什么当世真人,八甲统帅,握强军不输衍道……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苍苍茫茫的天马高原上,停棺在彼的殷孝恒的尸体,一刹那横飞山河,撞向景国国土。
而应江鸿的剑,被一巴掌扇飞!
原天神伟大的神躯在天马高原上坐起来,躺时如岭,坐时如山。
身上密密麻麻的符文锁链,一时尽裂,碎飞为屑!
南天师应江鸿,和前后脚赶到的东天师宋淮,几乎同时避退千里之外。
原天神的宏声,回荡在天马高原——
“自此以后天马原,是景国人的禁区!”
高原上黄昏的色彩翻滚,显化出一张巨面,倏而远迫,逼至钟璟身前:“还有你!”
钟璟手持八面剑,身有霸国势,却一退再退!退出了天马高原的范围。
自此,景国和荆国对天马原数千年的控制,而若要延算至道门时期,那是数万年的权柄,今日全部散尽!
天马高原从此不为任何国家所有,只遵从于原天神的意志。
真正的现世神只原天神,于此建立祂的现世神国。
已经覆灭的永恒天国,已经消亡的神话时代,在道历新启后,三九三零年的春天,有了最决然的回响。
而真正开启这一切的人,已经死去了。
这是这个春天最残酷的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