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说法有个颇大的漏洞,七娘正式提及“玄玉”的时候,两人的确已经相处多年,建立了相当深厚的情感。可七娘给齐玄素植入“长生石之心”的时候,两人是第一次正式见面,哪有什么感情可言。
到了此时,齐玄素也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师父是齐家的人,七娘是姚家的人,姚家和齐家同属于全真道,而且两人年龄也相差不多,难道两人之间真有点什么?因为这件事,两人不被两家所容,所以师父从全真道来到了正一道,七娘则离开姚家加入隐秘结社,最终师父身死的时候,七娘来晚一步,只救下了他,所以移情到了他这个跟随师父姓齐的徒弟身上?
可从七娘平时的表现来看,似乎根本不认识师父。
还是说七娘其实是个意图推翻道门的古仙,此举只是她在棋盘上的一步棋而已,等到齐玄素成为道门高层的时候,七娘就会露出本来面目,逼迫齐玄素与她里应外合,共同倾覆道门?
不过推翻道门,只怕没有那么容易,七娘平日里干的事情也不像是胸怀大志之人,没听说谁靠敛财成大事的。
其实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当面问七娘,不过七娘多半不会说实话,而且还会拿出母亲的架子反将一军。齐玄素都能大概想象出那时候的景象,七娘肯定是一边抹眼泪一边质问齐玄素,她除了从齐玄素身上拿点太平钱之外,还要求过什么?难道她对齐玄素好还做错了?什么养不熟的小白眼狼之类的话语肯定是不要钱地往外扔。
齐玄素都有点不敢想下去。
人有共性,越是缺什么,越是珍视什么。齐玄素自小无父无母,师父还死于非命,数来数去,就七娘一个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长辈,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他不愿意深思,不敢深思。不只是张月鹿会自欺欺人,齐玄素也会。
就在这时,慈航真人打断了齐玄素的思绪:“正一道与全真道结盟,既然东华真人都认可你,那么我本不该多说什么,飞舟一事,你肯舍了性命,人品和心意也不必多说。就算你是姚家人,不能入赘张家,有张大真人和上官大真人的先例在前,也算不得什么。只是……”
齐玄素赶忙端正了身子,望向慈航真人,静待下文。
“只是有一点,不要与隐秘结社有太多的牵扯,你可能要说,三道都与隐秘结社有些联系,可那都是上不得台面的,自有专门的里子负责,就拿‘天廷’来说,你几时听过身为面子的清微真人或者李长歌与他们扯上关系的?月鹿若是想要争一争那个位置,必然要清清白白,身边的人也要清清白白,否则便是授人以柄,在这一点上,天师是吃了大亏的。”
齐玄素轻轻一颤。
张月鹿也要开口。
慈航真人抬手制止了张月鹿的话语,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要说姚坊主,这个倒是影响不大,真要影响,那也是先影响同为姚家出身的姚裴,还轮不到月鹿。我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最近有关万象道宫的事情感触颇多,关键是不要像张无恨那般,真正成了隐秘结社的成员。”
齐玄素只觉得一窒。
他不知该不该庆幸,没有道出清平会的身份,除了李青奴等少数几人,也没有人知道魏无鬼就是“金错刀”。
不过慈航真人与齐玄素第一次见面的地点是在措温布湖畔,上官敬之所以出现在措温布,就是去剿灭隐秘结社的,也难保慈航真人不是猜到了什么,所以才故意这么说。
如果慈航真人真是故意这么说,那么是不是在变相地警告他赶紧撇清关系?
齐玄素只觉得心力憔悴。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脱离清平会上面。
老娘死活不让退,岳母一定要退,这还不如谈一谈彩礼和嫁妆呢。
相较于澹台琼的疾言厉色外加言语相逼,慈航真人没说一句重话,从头到尾都是温言软语,可带给齐玄素的压力,可远胜过澹台琼。
就在这时,骤然有风起,挟着尖厉的呼啸声从远处,从四面八方刮进了殿门。签押房的两扇窗户忽地被吹得向外支起了,纱幔和窗帘更是飘摇不定。
一如齐玄素此时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