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锭银子,便算是我予你的分别赠礼罢!
有了这锭银子,至你寿终正寝之时,你与这匹老骡马,都能衣食充足,子孙贤孝,再无有甚么忧患了。”
“以后便没有这样的活计了吗……”老车夫的神色有些难过。
中年男人再将银锭塞进他掌心里,他亦再未有拒绝。
这一锭银子,估计有五两。
一家人省着些花,确实能叫老车夫到死都衣食充足了。
苏午看着老车夫掌心里的那块银锭——那银锭看起来像是真的,但又给苏午一种‘假的’的感觉——正是这块真真假假的银锭,才有叫老车夫直至寿终之时,都能与那匹老骡马衣食充足,无有任何忧患。
“您送我这样多的钱财作相别赠礼,我却没甚么能送给您的……”老车夫攥着银子,就想跪下来,给那中年男人磕个头。
中年男人伸开双臂,缠缚住了他,道:“你已将最好的赠礼给我们送过来了。
老丈,你我之间,两不相欠。
回去罢。”
“诶……”
老车夫最终坐上了骡车,老骡马带着他缓缓调头,往山下的牌坊缓行而去。
相比来时费尽气力,老骡马回转之时,明显要轻松许多。
不知是不是因为先前的骡车上,多了些不属于它原本要运送的‘货物’的重量。
骡马车转眼间消失在了山顶。
中年男人转回身去,皱眉看着石人推过来的大车上的漆黑棺椁,出声道:“以你之积累,只能在山南的蒿里中,寻一处空坟下葬,岂能僭葬于山顶?
你虽有功,此功却不能至你葬于山顶。
到山下去罢!”
棺椁内的肿胀女尸似是听懂了中年男人的话,在中年男人对它的葬地作出安排的时候,强烈的香火气息混合着‘撒旦’的‘恶堕诡韵’猛然间自黑棺之中散发而出,直将黑棺被封死的棺盖都推开来,滚滚诡韵香火漫出棺材,化作一道道血淋淋的手臂,朝四面八方抓扯而去!
中年男人见此状,摇了摇头,取出一本薄册来,随手从薄册上撕下一张,贴在了棺盖上——
嘭!
棺盖彻底封死!
从中漫溢出的香火诡韵,尽在一张书页贴在棺盖上的时候,尽又收拢了回去,被死死封锁在棺木之中!
苏午盯着那贴在棺木之上的书页,书页上只写着一个字——‘封’!
但这个字,非是以汉字、云芨文字、诡文书写就,而是糅合了种种文字特点,继而形成的‘正气符文字’!
这中年男人掌握了‘正气符’?!
他是谁?!
莫非是素王?!
在苏午脑海中神思飞转之时,那中年男人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而后与那几具推车的石像道:“将棺中之尸葬到‘桃山’去。
它原本有功,应当葬在‘蒿里’,但欲僭葬‘太平顶’,便也有了过。
功过相抵,该去哪里去哪里罢!
——路上有那些‘不化魂’、‘不死尸’、‘背诡之尸’、‘直神像’、‘直神尸’、‘旁神像’、‘旁神尸’等等问起,你们便如此作答。”
那几具石像未有回应甚么,只是推着大车上的棺材渐渐走远。
中年男人目送它们远去,亦迈步走过那片遍插招魂幡的道路,沿着一级级山阶,往那道宛若天柱一般的山峰峰顶上走去。
苏午见状,便跟在了他身后。
这个中年男人,并非活人,但在苏午的感知之内,他亦非是‘死物’。
当下苏午所见的这个中年男人,状态非常奇异,他以‘性魂’的状态存留于阴间的地域,却亦未受阴间的气息侵染,性魂上未有留下丝毫阴间的痕迹。
此人即便非是‘素王’,亦必然与‘素王’有极深的牵连。
苏午跟着中年男人,亦步亦趋地临近那如天柱般的山峰,临近那座山峰之时,他才看清那山峰之上,凿刻着三个正气符文字——‘太平顶’。
“太平顶,泰山之顶,此为旧称。
自明以后,太平顶改称‘玉皇顶’。”
在苏午目光注视着那道天柱般的山峰之时,中年男人的声音亦从他前头传了过来。
他仰头看着前头山阶上中年男人的身影,出声相问:“这是泰山?”
“泰山岱宗,于阴间留影。”中年男人道。
苏午低下头去,沉默了一阵,又向其问道:“撒旦祥羊,葬在尊驾所指的‘桃山’,是否合适?”
“正合适。”
他与那中年男人对语之间,脚下的石阶好似化作了一道鳞片滑腻的蟒蛇——他踩在这滑腻的鳞片之上,只是稍微动念,身形便跟在中年男人之后,须臾间登上了泰山主峰之巅顶!
“太平顶。”
“唯有阴间主可葬于此,余者不得僭越。
所以我才说那‘不死尸’欲葬自身于太平顶,是大僭越,有大过错。
那些‘直神像’中,与阴间主关系最近的‘嫡子辈’,都不能将自身葬于太平顶,一个头顶鬼筋都还未脱尽的不死尸,却想僭居太平顶,太痴心妄想。”中年男人将一道招魂幡插在了山顶旁侧一座孤零零的、分外低矮的坟丘上。
坟丘前立着一块墓碑。
石碑上的字迹业已在阴间之风无休止的吹袭下,被刮磨去了。
但这座坟冢既然立在太平顶,其身份已然分明,想必正是‘阴间主’!
‘阴间主’的坟冢侧方,还挖出了两口坟冢。
一座坟冢里的青石上,覆盖厚厚尘灰,显然是被挖掘出不知多少岁月,已致墓室里都堆积起了厚厚的尘灰;
另一座坟冢的墓室,则是刚刚才挖掘出来,内里干干净净,未有积累起丝毫的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