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苏午点了点头,“纵然不能与黑傩谈妥,我亦会设法找来一副纸扎人,奖赏给你。”
“白驹谢过主人!”
白驹躬身下拜,身影徐徐隐入雾气之中。
苏午在床上盘腿坐着,一动不动。
床下的影子却在他一念之下,沸腾了开来。
漆黑手臂腾出阴影,扯来一张白纸,手指飞动之间,将那张白纸裁成两半,一半折叠成了两扇大开的门,一半折成了一道纸牌位。
苏午拿出一支笔来,在纸牌位上写下‘黑傩太上爷之位’,竖在那两扇纸门以后。
随后,他又取出来一对烛,一个香炉。
将对烛摆在纸门两侧,香炉蹲于中央,拿出香来,插进炉中。
香烛皆未点燃。
苏午看着阴影手臂盘结成的‘桌台’上,摆放的种种物什,他的意瞬息倾淹而去,浸没过那香烛,香烛上霎时燃起瑰丽迷幻的火光,火光映照着纸门与纸牌位,在地上投下巨大的、斑斓的门户!
迷幻斑斓的门户,在苏午意能量一次一次地叩击中,徐徐打开。
一张由黑红二色交织形成的面孔从那大开的门户中探了出来,青蒙蒙雾气伴随着那张面孔,再度浸淹了苏午的床沿。
黑红二色面孔在雾气里沉沉浮浮,低沉浑厚的声音从它口中传出:“天爷爷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话音落地。
那巨脸变成了一个穿着一身黑衣,戴着顶乌纱帽,面孔朱红的男人——黑傩太上爷。
黑傩目光冷澹地看着床上盘坐的苏午,他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苏午,看到苏午身后侧躺着的李黑虎时,忽然愣了愣,继而说道:“天爷爷身边这位,似乎身负天命?”
苏午看了看身后的李黑虎,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我今请你过来,是想请教你——如我修‘傩神问奏科’,请傩神附会己身,能否避开‘十字劫’之锁定,在面对与十字劫有牵连的人时,能够不引来十字劫的‘关注’?”
闻听苏午之问,黑傩看着苏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若是寻常人,请傩神附会己身,想来也可以避开十字劫之锁定——甚至于若是寻常人的话,十字劫都不会去专门锁定此人,关注此人。
但若是阁下……我觉得不能。
我曾听闻,阁下与天柱爷联手,才将十字劫等四诡阻隔于鬼梦之外,那‘十字劫’这次显现,本就是因阁下而已。
它对阁下却是看得很紧。
而傩神问奏科请来傩神降附,只不过是改变自我气息而已。
但自我根本无有变改。
十字劫之锁定,便是锁定了此般根本。
所以哪怕阁下运用傩神降附己身,令自身好似换了副面貌,但在十字劫关注之下,你仍是你,无有任何变改。”
“原来如此。”苏午点了点头,“那你可知有甚么办法,能令我暂时避开十字劫之锁定?”
“如将我容纳在身,再配合傩神问奏科,应能起效。”黑傩太上爷面无表情,看着苏午道,“但我从前在世之时,经历种种死劫,已知天命不可违逆。
如能顺应天命,则诸事顺遂。
如若逆反天命,则千难万险,最终免不了被劫数磋磨,身死道消。
是以——我从那时起就立誓,要追随天命所归之人……而阁下自身,并未身负任何天命……”
他话止于此,苏午便知其心意。
苏午不以为忤,拍了拍身后的李黑虎,转而与黑傩太上爷说道:“你既要追随天命,应当能看出,我身边之人,即是天命所归之人。”
“是。”黑傩点了点头。
“你亦可以追随他,只要能助我一臂之力即可。”苏午道。
黑傩闻言摇头:“我身在鬼梦世界之中,只能选择归附于阁下,或是天柱爷,却不能选择归附于执掌鬼梦世界之外的其他人选。
非我不愿,我实不能。”
苏午闻言皱了皱眉。
事情到这里就有些难办了。
这时候,一直在听苏午与黑傩对谈的李黑虎爬起来,也学苏午一般穿着里衣盘坐在床上,看着雾气里的黑衣人影,撇了撇嘴,道:“你称自己要追随甚么天命之人,那今时我这个天命之人追随在一个未有身负天命之人身边,你觉得天命在谁身上?
猪子,就是我今下追随的人!”
黑傩闻言低头,难以回答黑虎之问。
只是他听到黑虎所言,心里还是有些讶然——天命之人从来都极难为他人所驯服,但看今下情形,这个天命少年人,似已归服于鬼梦主宰?
他微微抬头看向苏午,又觉得苏午与先前看起来好像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