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午在佛塔前沉默了下来。
四周风声更加激烈。
茫茫雪山间飘转的寒意愈发阴冷逼人。
忽然,风声稍停。
寒气消敛。
带着些丝笑意的声音在苏午耳畔响起:“尊者……”
苏午猝然回头,朝向声音传出的方位——废墟瓦砾间,一道穿着明黄僧袍的身影安静立在彼地,她长发披散,面容明艳丨照人,眼底积藏的阴郁早已消散于无形,此下那双眼睛里,流淌着勾魂摄魄的光芒。
“风停了。
天要渐渐暖起来了。
雪山融化。
雪水会交汇成河流,滋养大地上萌发的万物。
尊者……丹加等这一天很久很久了。”那身着明黄僧袍的女子迈过废墟,徐徐走向了站在佛塔一侧,僵立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的苏午,她眼睛里的光变作清澈的水,从眼角流淌下,“我听到了尊者心里的声音。”
迎着女子满载星光的双眼,苏午眼神微动,终于开口出声:“数百年前,我初见你时,你还是一个小小的童子……”
“尊者可于光阴长河之中逆流。
你彼时所见之我,亦不过是我在光阴长河里的一道剪影而已。
更何况,尊者见我面面,莫非皆是当初的那个小童子?”女子立在苏午身前,她眉眼含笑,轻声与苏午分辩着。
她的话让苏午哑口无言。
苏午见她每一面,确并非都是当初的小童子。
在‘那幕嘉措法寺’遗迹之中,他已经见过了丹加成长起来的每一面。
乃至在更早以前,丹加传他‘九首三十四臂大威德金刚护法道’时,亦曾以今时模样与他相见过。
“你接下来,是何打算?”苏午停顿了片刻,在丹加目光注视下,再一次开口说话。
丹加笑着道:“尊者接下来是何打算?”
“我……”苏午皱眉思索着,念及接下来的行程与布置,一时间千头万绪,正考虑该怎么开口与丹加言说时,他忽一抬眼,撞上了丹加的目光。
像是坠入一汪湖泊中。
“你我历经劫数,今时终于相见。
尊者,你莫非没有甚么想对我说的话吗?”丹加眼神幽幽,她定定地看了苏午一阵,语气轻轻地道,“我有很多话很多话想与尊者说。
我已经对着尊者的佛像说了很多很多次了……”
苏午低声道:“我已于诸般死劫之中,见过了太多生死。
生死之下,情情爱爱反而不值一提。”
“如若生死之下,情情爱爱不值一提,你缘何要历经死劫来救我?”丹加看着苏午,她神色平静下来,向苏午轻声言语。
“我为报还——”苏午张口言语。
话未说完,便被丹加摇头打断:“我不曾随在你身边,见你面面,但你救渡我时,当真只是为了报还?
你何不问问自己的心?”
苏午低下眉眼,沉默不语。
丹加眼睛里星光点点,她看着苏午,忽然展颜一笑:“所以,尊者,只是还未能明白自己的心意,却也没有关系……
我等候尊者如此之久,也不在这朝朝暮暮。
今时能与尊者时刻相见,已经是我曾经念念祈求,求而不得的梦想了。”
苏午低垂着眼帘,四下里交织的阴影沸腾开来,一双漆黑手臂从阴影中捧出了一对瓷碗,瓷碗之中的收魂米已被完全蒸熟。
——被苏午一刀斩作两半的‘诡母-诸生巢’便被封押在这两碗收魂米中。
“你昔时系缚了诡母的莲花宫,今朝再将‘诡母-诸生巢’系缚,实力当能更上层楼。”苏午抬起眼睛,看着近在迟尺的丹加,出声说道。
“这是尊者特意留给丹加的吗?”丹加未有去接那两碗收魂米,只是看着苏午问道。
“……是。”
听得苏午这般言语,丹加才笑着将那两碗收魂米接了过来。
苏午又道:“诡母被我分作两半,待你预备容纳诡母-诸生巢之时,我会帮你将它缝合完整,无损这厉诡的威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