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偶尔有人影闪动。
柳飞烟听领她们到这间别院的婆子说过,这处别院挨着的那间亮着灯的屋子,就是邹家长孙‘邹景春’的住处。
她往那处亮灯的房屋窗间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轻悄悄地转头四顾,目光落在石榴树下那些斑驳阴影里。
忽然,某处地面上铺开的阴影中,荡漾起丝丝涟漪。
柳飞烟看着那处阴影,眼睛微微发亮,嘴角轻轻翘起。
那片荡漾起层层涟漪的阴影里,有道人影倏忽显现——赤红神符环绕苏午周身滴溜溜旋转着,遮掩去了他的所有因果与气息,他站在阴暗角落里,看着柳飞烟,出声问道:“有甚么事情?”
“我方才揣摩着‘天理打神拳’的拳理招式之时,心里忽然生出了些许疑惑,想请小哥为我解惑。”柳飞烟站起身来,向苏午低头行礼,轻声说道。
苏午闻声,欲言又止。
他顿了顿才开口道:“你说罢。”
“是这招‘鹏王摩日轮’,与前面那一招‘金刚踏地狱’之间的衔接,我总是不得要领……”柳飞烟说着话,便动起手来,将‘天理打神拳’中的‘鹏王摩日轮’与‘金刚踏地狱’演练过了一回。
她招式转变间确有生涩僵硬之处,但也没有那般严重,亟需解决。
但弟子好学,做师傅的却不能不教。
苏午看过她的招式动作,便当场为她指出了几个要领,转而道:“自‘金刚部’开始的八式,俱是我从‘金刚法舞’、‘伎乐天’等密乘、大乘道门宗派法舞之中提炼关键,与我之所学杂糅而成,其中其实难免有衔接晦涩之处。
若觉得衔接晦涩,不妨不要从拳理招式的角度去考量这门拳法。
从‘拳意’的角度去揣摩思量,个中衔接晦涩之处,当可迎刃而解。
我们现下毕竟是住在旁人家里,平时行事还是要谨慎小心些,不要给主人家添麻烦——像今时这般修行到了关槛,心生困惑的时候,可以暂时把困惑点记下来。
等回去了,我再一一为你解惑。
也或许,你自己多揣摩几遍,能自行解开困惑,那对你的修行助益自然更高。”
“是,我明白了。”柳飞烟点头答应。
她见苏午目光看向月亮门外那处亮着灯的房屋,便出声道:“我用了你给我的消敛形迹符咒,主人家轻易不会察觉我的动向的。
那处亮灯的屋子,好似是邹家长孙的居处……”
苏午未等柳飞烟说完话,在他身周盘转飞旋的赤红神符就散发出一阵赤光,将他与柳飞烟的身形都覆盖于红光中,消敛去了二人的因果形迹。
二人站在别院角落里,动也未动。
但若有人从此处经过,却休想发现二人的丝毫影迹。
“主人家要从屋子里出来了。
先莫要说话。”苏午皱眉说道。
柳飞烟轻轻点头。
苏午皱眉看着那处亮着灯的房屋,听到屋门里响起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两扇屋门就被轻轻推开来,一道白衣身影从门内走出,沿着墙根,轻手轻脚地走近后院的堂屋。
那道白衣身影,正是只穿了里衣、披散着头发的邹景春。
黑暗里,邹景春面色更加苍白,神色颓废,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苏午记得他在宴席上,明明也未喝几杯酒,但当下这人却脚步虚浮,像是喝了不少酒。
邹景春推门走进堂屋里,回身关了堂屋的门。
苏午与柳飞烟的视线被隔绝在外。
但苏午的意追索着邹景春,跟着他‘进’了堂屋,他的一举一动,尽皆落入苏午的意中,没有半分遗漏。
这位邹家大少爷在堆满堂屋一张桌子的礼品里翻找着,拆开一个个绸布礼盒,将一尊巴掌大的玉佛、一只金碗、一盒银锭都收在自己怀里,临走时,他看了眼桌角落里放着的、以简陋红布包裹的长条形物什,将之也抓到了手中,这才匆匆出了堂屋。
“他拿这些东西做甚么?
邹家看来也不缺他的衣食花销,他若需钱财花用,应当也用不着半夜爬起来,去偷客人送给邹老爷子的礼品……
难道是醉酒后的疯癫行为?”
苏午看着邹家大少爷的动作,他的意倏忽放开,倾盖了整个邹家后院。
须臾之间,他便感应到,此下邹家后院不易为人察觉的阴暗角落里,已经有一个个暗哨家丁守在那里——邹家大少爷的一举一动,皆在这些暗哨家丁的掌握中!
“这是甚么戏码?”苏午脑海里念头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