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判断是没错的。
他平时没少琢磨这些七十六号的同僚,尤其是对汤炆烙颇为了解。
这是一个聪明人。
他甚至猜测在自己动手之前,汤炆烙已然对冈田的报复心有一定的警觉了。
无他,他当时拔枪,开枪的时候,汤炆烙就在他的身旁不远处。
以他对汤炆烙身手的了解,对此人心性的了解,倘若汤炆烙要阻止他开枪,虽然很难,但是,且不说能否成功阻止,汤炆烙是能够做出阻止动作的,譬如说汤炆烙可以撞过来,使得他开枪打偏。
当然,也许汤炆烙确实是被吓到了,以至于没有做出及时应对。
不过,能在七十六号做事,还能活得很好,本就没有一个易于之辈。
在童学咏的心中,他是倾向于汤炆烙最起码在那一瞬间是有‘冷眼旁观’的消极态度在头脑中的,虽然在那一瞬间后,也许汤炆烙会为自己没有动作而懊恼。
……
“倘若冈田没死,你我兄弟必死无疑。”童学咏说道,“冈田死了,你我兄弟也许同样难逃一死,也许尚且可苟活一些时日。”
“这世道,谁又不是苟活于世呢。”汤炆烙叹了口气。
说着,他装作无可奈何,摇了摇头,双手插在裤兜里,走向冈田俊彦。
冈田俊彦蜷曲着身体,右手还在拼命的按住喉管的洞口,眼皮一搭一搭的:
还活着。
汤炆烙不禁惊叹于冈田俊彦生命力的顽强。
然后,看着蜷曲在血泊中,濒死的冈田俊彦,他还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梅机关庶联室室长,这个与七十六号的太上皇晴气庆胤职务相当的日军大官,估摸着也应该是一名日军中佐吧。
一名自己见了面都要鞠躬,乃至是下跪跪舔的日军中佐,就这么蜷曲在面前,犹如濒临死亡的可怜的牲口一般。
而且,这个人虽然不是他开枪射击的,却是他抓来的。
这么一想,汤炆烙的心中这种异样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竟莫名有一种暗爽。
他就那么的站在冈田俊彦的身旁,连连感叹:
哎呀,造化弄人啊,谁能想到啊。
哎呀,冈田室长,不是汤某要害你啊,你也是太不小心了。
你怎么能求饶呢,这怪你自己啊。
许是被气到了,濒死的冈田俊彦竟张开眼睛,眼珠子瞪大,本来已经是有些惨白的面孔,又开始有了涨红的血色。
他的嘴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随着喘息声,又有鲜血从喉管涌出来。
他就那么的瞪着汤炆烙,手指微微抬起,指着他。
“太君,不能怪汤某啊。”汤炆烙一脸难过之色,他蹲下去,攥住了冈田俊彦指向他的手指。
他甚至还流下了热泪,“太君,真的不能怪汤某啊,是你自己找死啊。”
冈田俊彦嘴巴里发出的嗬嗬声更大了一些,只是因为枪口在喉管,这呜呜咽咽根本听不清。
汤炆烙见状,攥紧了冈田的双手,喊道,“你说什么?说什么?大声点,听不见,大声点。”
……
冈田俊彦那满是恨意的眼眸中,有了深刻的绝望。
他垂下了眼帘。
相比较那个童学咏,他现在更恨,最恨这个虚情假意的家伙。
“汤组长,冈田可能不是我打死的。”童学咏在一旁说道,“他可能最终是被你气死的。”
汤炆烙没理会童学咏。
他还在抹眼泪,嘴巴里说着,“你不能死啊,不能现在就死啊。”
童学咏冷笑着,然后他便看到汤炆烙抹着眼泪——
悲伤得不能自已的汤炆烙从身上猛然拔出一把匕首,狠狠地刺在了冈田俊彦的小腿上。
都已经放弃了,等待死亡的冈田俊彦又嗬了一声,眼皮张开了。
“童组长,枪可以放下了吗?”汤炆烙站起来,扭头,咧嘴一笑,问童学咏。
童学咏沉默的点点头,枪口不再对准汤炆烙,不过并未收起枪支。
汤炆烙哈哈一笑,他弯腰将匕首从冈田俊彦的小腿拔出,刺啦。
冈田俊彦的小腿肌肉抽动了一下。
汤炆烙一把拉过艾恒的手,将那还在滴血的匕首塞进了艾恒的手中,嘴巴里说着:
来吧,兄弟,你也来一下,咱们共同送太君回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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